白走近,抬起手递来一物。
白色书简。
连星茗愣愣低头看,心里仿佛有一个人在封存起来的蚕蛹中挣扎,尖叫着怒吼着,疯狂祈求着“不要”。
他指尖痛麻,全身的骨头像是都要软下,半晌不敢伸手接。
这是丧贴讣告,若家族中有人亡故,便要发些丧贴讣告邀人送葬。许久后他才抬手接过,指尖抖颤将其翻来,白纸黑字。
印着
白羿之名。
这一瞬仿佛天旋地转,天地都颠倒,周边的黑影迅速向他聚拢,快到他反应不及,从蓬莱仙岛出发之时,他的心中就有一种巨大的、几乎能将他击垮的不祥预感,而今这股不祥的预感应验他很快便站不住了,踉跄一下。
两侧宫人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住他,鼻尖酸涩道“二殿下,您节哀顺变”
眼前一片漆黑,朦朦胧胧间门仿佛印起白羿赶赴边关时,翻身上马的那一幕。白色丧服高高扬起,风将他的兜帽卷下,露出那张连星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脸,正冲他大笑挥手。
随即带着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转头没入硝烟之中,背影迅速被滚滚烟尘吞没。
渐行渐远。
白羿战死了。
连星茗喉间门一阵辛辣的腥血味道,他连哭都哭不出来,几乎是一路软着身体,被宫人们搀扶进镇远将军府。上一次来这里也设有白事,是镇远将军的白事,这一次轮到了白羿
灵堂外挂满了百布,亲族戴孝,牌位、香案、蜡烛、供品以及厚重的棺木。
战事吃紧,年年有人战死。
亲族形容枯槁,灵堂内无一人哭泣,都只是麻木跪坐在一侧,静默烧金色纸钱。
焚烧的纸钱碎屑被风扬到了空中,鼻腔里满是湿腥味。连玥眼眶通红,声音嘶哑道“几日前尸首便送了回来,一直在等你。等你和我一起为他扶棺,风光下葬。”
棺木尚未合起。
连星茗甚至不敢上去看。
许久后,他才僵硬迈出去脚步,靠近棺木,脸色惨白低头一看。
瞳孔骤缩。
一股几乎将他逼疯莫大怒意从脚底直直灌入头顶,燃得头皮都快要牵扯剧痛。他猛地抬起手掌紧紧攥住棺木边缘,胸腔起伏剧烈。
棺木中静静躺着一具身着黑金铠甲的尸首,铠甲上遍布刀口箭口,甚至有一只箭直直插入腹中。抛开遍体鳞伤的身体不谈,黑金铠甲的首端,断脖残血,头颅处空空如也。
连星茗一寸一寸扭过头,听到自己嘶哑到可怖的声音“为何不是全尸”
亲族们顿住,有年龄较小的孩子霎时间门哭出声来。不顾旁人的阻拦冲上前跪倒在连星茗的面前,嘶声哭喊道“二殿下,求您将哥哥的头颅带回佛狸两国交战,敌军斩下我军将领头颅,悬挂在战旗之上以作羞辱。来往士兵经过之时,都得向战旗下吐一口唾沫二殿下,求您我求求您,哥哥生前随军出征数年,而今为国捐躯,身后怎能遭受此等耻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亲族中其他人拉回去,有人哽咽呵斥道“二殿下已是仙人,修仙者不能参与凡界战事。休要胡言乱语”
连星茗下唇艰涩动了动,再转头看向棺木中的发小尸首时,胸口与胃部都有剧痛烧灼感。
他最好的朋友战死了。
头颅至今还高高悬挂在漠北战旗之上,任风雨飘摇,任来往士兵指指点点,唾骂嘲
笑。
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连星茗静立许久,猛地调转身形就要向外走,眼眶都漫上猩红。
宫人们面色一震,惊呼“二殿下”
有人连忙冲上来阻拦,惊叫道“二殿下您三思啊修仙者万万不能参与凡界战局,若您打破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开了这个先河去复仇、去屠杀,漠北所有修仙者都会参战,佛狸与大燕的其他修士也会出手,届时又岂止现在的战事伤亡修士参战,只会更生灵涂炭”
“”
连星茗顿住,神色难看至极。
灵堂内静悄悄,众人惊惧看着他。许久后,连玥轻声道“都暂且下去吧,我与星星有一些闲话,想要单独说。”
“是。”
众人躬身退下。
连玥素手拾起黄香,撩袖摆在白烛上燃香,将其递给连星茗。
连星茗紧咬牙关接过香。
“我不参战,我只是去把他的头颅带回佛狸”
连玥眼眶通红说“尸首不能再放了。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先下葬。星星,白羿战死前曾送回过一封信,信中提及了你。”
连星茗鼻尖一酸,舌根干涩。
“他说了什么”
“他说修仙飘渺红尘尽断,战事吃紧四面楚歌。他有预感,此次战役,他可能回不来了。届时他会与战旗共存亡,让你不要为他的死而难过。”连玥的声音温柔细弱,连星茗却怎么也喘不上气来,眼眶涨得剧痛,他上前两步将香插入香炉中。
香袅袅升腾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