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水的花,不知不觉就枯萎了。
他不得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怕她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死了。
所以他才会分心。
苏绛霄想。
他对剑灵的关注过度,时隔多日,再见到她,这感觉却仍不消弭。
“我可以来见你。”
苏绛霄撇开视线,反复曲张着手指,蓦地攥紧,“论剑会,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尹萝道:“真的吗?!”
语气比方才看见他还要惊喜。
苏绛霄看她一眼,又转开:“骗你干什么。”
尹萝高兴地跳起来。
“喂!”
苏绛霄抓住她,这可是屋顶!
晴空无云,静得连一丝风也无,远处湖面水波不动,四下宁静。
苏绛霄蓦地不自在,困缚在皮革内的掌心渗出难以适应的热意,他扯动了下边缘,想将其直接取下来,余光瞥到尹萝摆弄着佩剑,问道:
“想不想吃菱角?”
尹萝抬起头,眼睛已经先亮起来。
苏绛霄嘴角翘起:“走。”
菱角生在湖中,采摘时搅动一方水面,拾起来时随手在水里洗净便水灵灵的发亮,引得人食指大动。
尹萝并非没吃过菱角,倒是首次踩着叶面、悬在水上采菱角。
湖面上只靠岸处停着一架木船,被绳子栓了绑着。
苏绛霄道是省得麻烦,索性带她凌空涉水,踩在水面上的感觉非同一般,软软摇荡的触感,像是踩在柔韧的棉花糖上,分外新奇。
还有种仿佛随时都要掉下去的特殊刺激。
尹萝一手被苏绛霄捉着,弯下腰去摸菱角。
经由接触流蹿的灵力成为另一种无形平衡的力量,足以令两人在水面行动自如,对灵力把控极精准的修士才能如此随心所欲地运用。
……他甚至还能分心跟她说话。
从剑招说到张家大公子。
苏绛霄虽对世家不屑一顾,挨个打上门的时候也认了不少。这位张大公子代张家出面,不曾应下他的挑战书,以诸多客气之词婉拒,外界传他性情优容,常因优柔寡断而
处事摇摆;后来苏绛霄同他交过一次手,便觉得这传言有误。
一个人的剑招最能看出心性,逼到情急处什么后手、收敛都顾不得,全力之下无所遁形。
“他的剑招可并非是柔善寡断的路数。”
苏绛霄道。
前些日子张留朔遭遇截杀,听闻或许与上面的两位兄长有关,苏绛霄便也不觉得多么意外。
尹萝思忖片刻,问:“张留朔的剑是什么样子?”
“……”
无欲无求的道士用剑,怎么能让人不好奇?
如果有可能,尹萝还想让苏绛霄和萧玄舟交交手,看萧玄舟这张天衣无缝的卡牌究竟是什么路数。
她单手试图捏开菱角,一面侧过脸来看看他,等候他的回答。
苏绛霄掂了掂掌中的两枚菱角,抿了下唇:“很平。”
尹萝:“……平?”
这算什么评价?
苏绛霄点头,道:“就好比你在看一出听过无数遍的戏,也不是不好听,只是实在太熟悉了,前一句还没唱完你就知道后面该演什么了。”
尹萝用剑修的思维稍加理解:“太中规中矩的意思?”
“……”
苏绛霄眉毛打结,“大概是。”
尹萝追问道:“但这世间的剑术,最初不都是修习同样的基础吗?”
苏绛霄眉眼纠结,呈现出一种不知如何表达的苦恼,皱了皱鼻子,眼眸凝在一处:“其实大多数人连平平无奇都做不到,学也学不像。张留朔的剑不算差,无非是还不够好。”
尹萝:“……”
何等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天才发言。
“我同他说过这个问题,不过十几年的习惯并非朝夕能改。”
等等。
尹萝难以置信地轻声问:“你……直接跟他说的?”
苏绛霄理所当然地颔首,眼神澄澈清朗,并无觉得何处不对:“是。”
“……”
你俩能做朋友还真是不容易啊。
好像知道张留朔为什么连剑都不愿意碰了。
尹萝漫无边际地想:
现在她应该还处于‘学’的地步,能做到中规中矩就很好了。
苏绛霄见她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将两枚捏开了的菱角扔给她,顺走她手里那颗半晌没动静的。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水珠沿着乌亮皮革滚落,骨节分明的手指浸润水色,抵住菱角一侧,猛然发力,黑色外壳迸裂,露出鲜灵的白皙果肉。
指尖轻抛,菱角被齿列叼住,转瞬吞吃入腹。
…………
尹萝默默别开脸。
苏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