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
轿中女子自掀开一角的帘子后探出半截嫩生生的手,对他的呼唤也是从此而来。
是尹萝。
不必她再喊一声,从她的手指萧玄舟已经认出来。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他内心其实是希望娶她的么
萧玄舟伸手将她牵出来。
跨过大门,拜堂,祭祖
牵巾那头微微扯动。
尹萝的脑袋朝这边偏移了一点,握着锦绸的手立刻收紧了。
萧玄舟想借牵巾回应,安抚她不必如此紧张。
实际上,他什么都没能做。
他好像是这个人,又好像不是。
不由自己操控,梦中犹似在看已经切实发生过的事。
祭拜结束,新娘子要回到洞房,新郎则去外间待客。
他们在一处长廊分离。
尹萝背身而去,没有回头。
“小姐”
尹萝身边的侍女急忙喊住她,意识到称呼不对,马上改了口,“夫人,您要为夫婿整理衣冠的。”
所谓整理衣冠,不过是图个好兆头。
大婚之日,待客前的一道流程,寓意妻子关切、丈夫珍重,不论日后远行何处,都要记得挂念、尽早归家。
萧玄舟看尹萝慢腾腾地转过身来,如梦初醒地走回他跟前,伸出手,指尖却凝在半空,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萧玄舟想提醒她,随意地抚一抚领口边便好了。
终究没有。
尹萝的手落在他肩上,藏在盖头下的面容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萧玄舟无端觉得,她似乎很是高兴。
盖头一角露出她小巧的下颌,涂抹着正红色的唇瓣鲜艳欲滴,如正盛的月季,晨露更显其艳光夺目。
记忆中,她不曾用过这般艳色的口脂。
“夫君。”
她抚着他的领口,语声婉转,声音却小,便成了两人间悄悄约定的密语,“早些归来。”
不过是一句千篇一侓、同样图好兆头的话。
萧玄舟低声许诺
“好。”
前厅道贺的客人,俱是萧玄舟能认得出的。
觥筹交错,高朋满座。
真实得不像是梦。
似梦似幻的喜乐氛围在某一刻被打破。
侍从匆匆跑来,焦急万分地在外围张望。
“稍候。”
萧玄舟放下酒杯,同客人道。
侍从俨然六神无主,眼睛都没了焦距,冷汗涔涔。
“大公子”
侍从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嗓子像被无形之物掐住了,说利索,只好先一股脑倒出结论,“尹、夫人她她死了。”
“”
萧玄舟脑中蓦地空白。
但他所在的这具身体、这个人,口吻仍然冷静从容,只多了几分肃然
“镇定些,说清楚。”
“按、按规矩,本该由新娘子自己在屋里待着,但您、您吩咐过,要关照夫人的状况,以免她有不适。”
侍从被萧玄舟摁着肩头,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叙述起来顺畅许多,“婢女们去问夫人是否饥饿,屋内无人应答,担忧夫人推门进去,就看到夫人倒在血泊中。”
萧玄舟知道这是自己,又分外割裂。
步履匆匆赶到新房。
不久前还同他相近而处的女子闭目倒在血泊间,因无人敢去动她,还保持着那个跌落的姿势,胸前贯穿汩汩涌出鲜血。
夫君。
早些归来。
萧玄舟想去碰一碰她。
梦境猝然坍塌碎裂。
谢惊尘被医圣叫走了。
医圣给了他一张单子。
上面罗列出了尹萝用药的药材和药量,对比着药庐里相冲的花草分门别类地圈出。
“在我这除了花草什么都没有的药庐里养病,难免会闷。”
医圣捋胡子的速度比往常还快,脑袋低着,偶尔抬起手蹭蹭额头,总之就是不看谢惊尘,“倘若要出屋子逛逛,有备无患总好过以身相试。”
“这多走走嘛,对她的恢复也有一定益处。加之她底子本就弱,病这一遭还不适当走走,好了之后能走的路就更短,反而是害了她。”
谢惊尘诧异之余,恭敬道谢“医圣考虑周到、医者仁心,在下代她谢过。”
医圣被夸得颇为别扭
这可不能说是他的功劳。
全是萧玄舟那小子的主意,把自己的未婚妻抛在这儿,留给虎视眈眈的谢家小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临行前到他这里来絮絮叨叨个没完,好险让他说出那句话
“你既然放心不下,怎么不自己守着她”
年轻人,不晓得珍惜。
以后有的后悔咯。
医圣腹诽至此,发觉自己险些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