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难将魏溃留在了家里,而自己却孤身返回了水寒,一切照常,一切照旧。
等,现在就只需等。
离开水寒郡满打满算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重回故地却又是一番别样的光景。
距离郡城越近的地方,越是能看到不少民夫或驾马车、或运石料、或搬木材,好不热闹。要是只一处是这样便也就罢了,但偏偏一路上贺难看到了几次这般事件,不由得心生好奇,便向人打听起来。
见着一个身裹棉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马车上歇脚,贺难便凑到跟前向他打听这是在做什么,中年男子搓了搓自己粗糙的大手,朝着手心呵了几口热气,才回复道“前些日子村正告诉俺们,要把这些祠庙拆了,附近几个村子的男丁都一起出来拆庙。”
贺难看着冻得皮肤红肿的大叔,不禁问道“这大冷天的,你们这么出来不是挨冻么”
没想到大叔却一挥手,丝毫不介意“什么挨冻不挨冻的,村正说每人每天给二十文钱小兄弟,俺瞅你这装束就知道你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二十文钱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俺们这些个做力工的,一天挣个二十文钱就已经不算少啦”
听到这话,贺难心中不禁一阵赧然,他也并非富家公子,但却被人这样看待,看来自己的穿衣用度还是太过奢侈了。
不过平心而论,贺难也用不着为此羞臊,因为他身上值钱的东西也不过就是这件师父送的大氅,他自己经手过的钱财不多,占大头的就是五皇子给的那些赏银,也全被他捐献给萧山脚下的百姓了。
“对了,大叔,你们村长就没有和你们说为什么要拆除这些祠庙么”贺难又问起原因,这么大规模地拆除祠堂庙宇八成是衙门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有何缘故。
“嗨,俺们这些人就负责出力,哪知道为什么拆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些玩意儿早就该拆了你说我们又供菩萨又供神仙的,风调雨顺不保,饥荒倒是不少而且盖这些祠堂庙宇的钱还不都是从我们裤兜子里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中年大叔还是比较敬畏鬼神,说着说着便压低了声音。
贺难轻轻点了点头,他倒是对此深有感触盛国境内几乎十里一祠堂、百里一庙宇,这还不算那独门独户的小神龛,几个村中间都得佛道两门十来个神仙争地盘。可供奉神仙又有什么用真赶上饥荒战乱的年头,饿殍遍野血流成河,叩死在神像脚下的人不计其数,也没见到哪个神仙跳出来显灵的。
“大叔,您要去哪我送您一程吧”贺难拍了拍自己的马。中年大叔拉车的那匹马又老又瘦,连着拉了这么些天的货物蹄子都已经软了,大叔也是为了让马歇一歇自己才停下来的,贺难便主动提出帮大叔拉上一段路。
中年大叔就住在附近的村庄,离此地也就不到十里的路程,拉着车也只需两刻钟的功夫,到了村子里,贺难才发现这里已经积下了不少的木材和石料。
“这是在做什么”贺难有些不解。
“官府有命令,拆除剩下的材料不必运到城里,都留给俺们用。”大叔从马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小伙子,你是要去郡城对吧上俺家喝口水再走也不迟。”
贺难也是有些口干舌燥,便跟随着大叔回家。此地名为敖家庄,算是比较大的村落了,不过大叔的家中却略显局促。
中年大叔从院中的水缸中打了一桶水,便要提着去灶台边煮沸,贺难倒是连连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喝口凉水就行。”说罢,便摘下挂在水缸边的大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地咽了下去。
天气寒冷,这水缸虽然有一层盖子,却也挡不住那透缝的凉气,一口凉水下去,给贺难激的打了个寒战。
大叔憨厚地笑了笑,对贺难说道“小兄弟,你要去郡城还有好一段路要走,不然先在俺这儿吃上一口热饭再赶路。咱们两个也能继续聊聊天。”
这大叔说话口音重,颇为有趣,一路上贺难几次忍俊不禁,要不是自己急着回去见师兄,估计就和他多聊一聊了“今儿就算了,我还有事要进城。以后有机会,我再来找您聊天。”
见贺难急着走,中年大叔也不多留他,只是硬在他手里塞了两块干粮让他路上还能垫垫肚子。
从敖家庄到郡城的路不算近,贺难快马加鞭,总算是在日落之前赶回了郡城。
十里八乡为了这事已经忙的热火朝天,郡城更是车水马龙,贺难打西城门往里进,足足排了两柱香的功夫才进到城内。
衙门里,周獠亲自坐镇,衙役们领着一批又一批人向周獠汇报着进度,拆除进度可喜可贺,但周獠却始终眉头不展。
“师兄”贺难走近周獠身边低声呼唤“我这一路上看到这般光景,不想却是你的安排。”
周獠轻轻点头“自从年后就开始了,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有不少事还得你去办。”
“为何要拆”这是一路上都在困扰着贺难的一个问题,他想了数百里也没能想明白。
周獠轻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贺难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朝内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