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喜欢朋友相聚的前半段,不喜后半段。虽然他本身确实是没难处,但别人谁家都有难处,何必每年都念叨来念叨去呢。跟他说这些想干什么让他找两个好哥哥给解决问题他自己有事儿都轻易不开口呢,遑论他们这些人呢。要说给看个病,挂不上号想插队他可以办。但是别的,他能咋办
给解决了一个人的工作,就得解决其他人的工作,那乔春燕他们的工作是不是也得给办了有了好工作,是不是还得使使劲给他们分房子分了房子之后,是不是还得让他们在厂里更近一步还有他们的那些亲戚朋友,岂不是也要来找他其他不相干的人知道了,是不是也会来找他
人就没有知足的时候,这些他都明白的。就好像他自己,第一趟出去赚五千就想赚一万,第二次赚了一万,就看上郝冬梅家那么大的房子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想要什么。
曹德宝的话他是听见了的,他年年给他们送东西,好像是成了理所当然,好像他白送都送出错来了
所以面对这些好朋友的诉苦,他也就只能是跟那自顾抽烟喝酒,嗯嗯啊啊的应付着
“哥,你说那咋就这样了呢”
“你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
王言带着老婆孩子回来吃晚饭,顺便把孩子扔这。这小崽子在自己家里,在姥姥家里都没人玩,稀罕了几天亲妈也够够的了,嚷嚷着要到姨奶家找小伙伴。王言懒到管他,正好省了做晚饭,回去他跟陈静也清净。
又是吃完了晚饭,俩人一个提水,一个倒垃圾,周秉昆絮絮叨叨的说起了白天聚会的事,希望在他这里找到答案。
朋友的那些事儿,周秉昆都知道,心里也有数,他又不是傻的。现在出去混了两趟,见识了不少人、不少事,怎么可能看不出呢。
“我也明白,他们可能确实不如意。”周秉昆叹了口气“可是你说,哥,他们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比上不足,它比下总是有余的,怎么就总想着跟我这找关系呢,我又不该他们的。还有那曹德宝,我给送东西都送出错了,话里话外那意思,还嫌我给的少呢。”
“人都想过好嘛。”王言笑道“那个曹德宝,你想想,当初你还有唐向阳、吕川一起在出渣车间。现在呢唐向阳跟吕川上大学了,以后肯定差不了。你是早都被曲老太太给调走了,现在更绝,人都走了,还留着编制呢,那他能没有想法嘛
他不会在乎,你大冬天零下二十多度蹬了一个多小时的三轮,给马守常送到了医院。他也不会想,你平日里干活就比他认真。他想的是,马守常、曲秀贞就关照你,有个高官女婿的亲哥,有个东北神医的表哥。他呢结婚了还住在老丈母娘家里,靠着乔春燕分的房子,即使乔春燕又修脚去了,他也没有人家赚的多。但他不会反思自己,他会想,如果他有你这样的便利,混的肯定比你更好。”
“那国庆和赶超他们俩呢”
“挺好的,哪回见着我都不忘打招呼。就是国庆的那个媳妇不咋地,听你那意思,她一天天总是念叨,怨气太大。”
“她人还是不错的,就是那嘴跟棉裤腰似的,一天天老嘚嘚,没完没了的。也是她管不住嘴,跟国庆天天干仗,国庆这一天老难了。”
吴倩当初跟肖国庆的时候,就是看重人家的工人身份,是领导阶级,比她国营饭店服务员的身份好不少。但是这么多年过来,工人身份也没啥用,日子也没过好,这不是就有怨么。再看看乔春燕,当了主任分了房,虽然被撸下来了,可房子还是在的,羡慕嫉妒着呢。她自己上不去,就想着男人,男人不行,就想着研究周秉昆,这很正常。毕竟无论是她们要好工作还是分房子,都能轻松办到。
王言摇头一笑“娶妻娶贤,郑娟是个好女人。以后可不能有了钱,就花花上了,那可对不起你当年那么坚持。”
“不能,哥,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可干不出来,那到时候你还不得踹死我”
“踹死倒是不至于,打折你一条腿吧。毕竟你要真对不起郑娟,那可就给哥哥我装进去了,你小子可好不了。”
“那你可没机会。”周秉昆咧嘴一笑“哥,年后我咋整啊还干不干”
“不说先窝一冬吗,你着什么急。要实在闲不住,你就回酱油厂上班去。”
“没心思干了,你说我这一天天风力来雨里去的,卖出去再多的东西也还是那么点儿钱,没意思。”
王言没搭理他,提着桶,一路友好的同对他打招呼的人点着头,晃晃悠悠的去打水
过了十五,周秉义跟陈静两人启程去上学,王言又带着孩子回到了老周家住。周秉昆也没干活,但是他也不能跟家里呆着,要不然没办法跟李素华解释,只能每天按时按点的蹬着自行车出去溜达。有时侯在王言家属楼的房子呆着看看书睡睡觉,有时候去找曲秀贞说说话啥的,并不时往南方打几个电话跟认识的人打探消息,晚上回家吃饭。他也不容易,毕竟无所事事,再加上南方有钱勾着心,累的很。
三月份,周秉昆整整的在家里溜达了一个多月,王言这才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