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和万韶从河滩上爬起,看见田畴间的一段高地上有一座庙宇。
两人避开大路向那庙宇走去,想找些吃食,顺便询问附近渔民,打探左良玉军情况。
已是黄昏时分,荒废的庙宇连个乞丐影子都没有。
徐景说“忍一忍,潜去江夏城中吃。”
万韶道“看来明军连和尚都抢。”
他们继续在山地上走,所幸庙宇前面不远燃起缕缕青烟,看来还有人家,两人向那儿走去。
一个小小村落,孩童们站在村外四处张望,瘦骨嶙峋像地狱小鬼。
两个夜不收扮做行商,背了个装满荒草的背囊,朝小孩子走去。
“哎,小孩给你糖吃,你们村儿大人呢”
流鼻涕的孩子勐地抢过徐景珍藏舍不得吃的冰糖,伸出沾满泥巴的手,指着后面正在燃烧的房屋。
一座烧黑的山墙上,挂着个一丝不瓜的村民,只有一只草鞋还穿在他脚下。
看手法,应该是左部的杰作。
“他大爷的,姓左的,真不是东西。”
小孩继续玩泥巴,徐景攥紧匕首,朝万韶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朝尸体走去。
山墙根下,坐着个老头,也是衣衫褴褛,脚下没穿鞋,脑袋低垂,手里攥着根麻绳,像在干什么农活,徐景是地道北京人儿,对湖广农活并不熟悉。
“哎,大爷,墙要倒了,走吧。”
喊了两遍,那老头才颤巍巍抬起头。
“咋了”
徐景发现那双浑浊的老眼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一直看。
他下意识把长满肉茧的手食指收起。
“你们丘八,抢粮杀人,怎么不去死啊”
老头将绳子一扯,山墙轰然倒塌,土坯砖头连带着灰尘和尸体,一股脑儿砸向徐景。
两名夜不收惊慌失措逃出村子,这时,后山的稻场上有喧哗的声音起来
“个斑马的,把他捉着把他狗娘的打死把他吊起来”
一脸灰尘的徐景心有余季,万韶却想要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咱们是来解救湖广百姓的,接下来还要解救江南百姓,你怕个锤子”
川兵万韶给同伴壮胆。
“解救他大爷刚才差点砸死小爷”
“有个训导官在就好了,只要把齐朝田亩制度讲一遍,包管不打咱们,森大人说,分地就灵。”
“走,先去看看。”
徐景还要咒骂,已经被川兵拉着手,朝稻场走去。
几十个村民在稻场边上一排杨柳树列下围集着,有人在骂,有人在打。
两人走上前去看时,原来这些老头老太婆抓住了一个刚刚脱下鸳鸯袄的明军,正用棍子乱打。
那明军躺在地上,一遍遍解释道
“我系捞松,唔好打我掉你老母”一口粤语腔调改变不了他南方人的身份。
“你这南蛮子杀了我们半村子人,还好老子躲得早,看你勺头日脑,还在扯谎闹眼子个斑马脑壳劲儿水你昨天清早偷了我的猪。你这身上的衣裳也是我的。打把他打死”
一群村民棍棒齐下,那广东兵很快七窍出血,哀嚎不止。
徐景万韶互看一眼,倒吸口凉气,要是刚才被这群藏着的村民撞见,两人也是凶多吉少。
万韶使了个眼色,徐景硬着头皮道
“各位老少爷们,先停下手我们是齐国皇帝派来的兵,是来救你们的。”
一群村民齐齐回头,杀气腾腾望向两人。
“个斑马的,揍他小舅子他们是一伙的丘八都不是好东西”
雨点般的棍棒落在徐景身上。
万韶连忙脱下外面的长衫,露出里面齐军黑色制服。
“看,你们看和他的不一样。”
徐景挥舞腰刀挡了几下,便被无数根棍棒打翻在地,他吃痛不过,摔倒在地站不起来。
“停”
狂热的村民还在乱打。
“停下”
棍棒终于停止攻击。
徐景抱着脑袋,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这时,一个族长模样的老者走出人群。
“你们真是武定皇帝的兵”
万韶信誓旦旦道“这还有假我们是第六兵团的,刚过江,要去哨探左良玉。”
族长连忙上前扶起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徐景,连连道歉。
“小老儿原是河南信阳人,打襄阳时,我在汉江边上造过盾车,后来信阳遭大水,武定皇帝安置咱信阳人到湖广过活,我带族人来了黄陂,分了地,三年不用交佃租。武定皇帝是咱信阳人的大救星啊”
老族长说到这里,呜呜大哭起来“天杀的左良玉,天杀的明军,不问青红皂白,把咱村子抢光杀光,连孩子都不放过”
万韶咬牙切齿,左良玉还是像从前那样凶残。
“你放心,太上皇这次带几万大军南下,就是来给你们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