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太子随口应了声, 并不因自己的迟来而懊丧。
放眼朝球场上望去,一片烟尘中裹挟着英挺的身姿,他的兄弟和好友们正竭尽所能展现自己的风采。他看得发笑, 抬起手指略一扬, 身后跟随的太子千牛叉手行礼, 退到园门上去了。他也不忙着与熟人汇合, 只是背着手,淡然站在那里, 仿佛眼前一切都不和他相干。
居上偷偷觑了他一眼,毕竟再见其人, 还是有些心虚的。
脚下不由自主蹉了蹉, 缓慢地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最好能一口气退到花园那头去。心下还在嗟叹,本以为这样的聚会, 太子这么清高的人不会参加, 没想到竟还是来了。自己先前庆幸过,看来是空欢喜一场。其实诸如探望存意也好, 被高存殷连累也好, 对她来说都不算大事, 唯一让她无地自容的, 是那句不知死活的“嫁太子”。
虽然她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但如此勃勃的野心被正主知道了,终归是不大妥当。所以现在各自安好的前提就是永不相见,何况她现在看上了赵王世子, 凌凗和他又是堂兄弟,如果自己从他眼前消失,而太子又能大人大量让这件事翻篇, 那么一切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脚下缓慢的移动最终还是被他发现了。
凌溯转过头来直视她,视线从脸上移向她的裙裾,半晌提出疑问“这块地烫脚”
居上窒了下,说不是,“我想去找两位阿妹”忽然灵机一动,热切道,“殿下想必还没见过我两位阿妹吧我把她们叫来,介绍殿下认识,好么”
然而她的好意,很快得到了太子的回复,他根本不用开口,那冷冷的神情就告诉她,他不打算领情。
这是做什么呢,居上想,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攀交长安贵女的吗。虽然太子高贵,但再高贵也得娶妻。自己是不作他想了,但两位妹妹活泼可爱,也许还有机会。且见一见,太子又没有损失,做什么一副不屑的表情
罢了,他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居上很快又转移了注意力,掖着手,艳羡地望向球场上啊,赵王世子真是卓尔不凡,即便万马奔腾里,她也能一眼找到他。
凌溯呢,从她眼中忽而惊现的柔情里发现了蛛丝马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负手揣测“雍王还是商王难道是赵王世子”
居上碍于自己曾在他面前放过厥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殿下更看好谁我觉得商王球技很好,今日必定是他拔得头筹。”
凌溯不理会她的敷衍,直言道“辛娘子赴宴不是为了择婿吗雍王和商王年纪正相配,赵王世子也是好人选。”
被戳中了心事的人,脸上的笑容变得很不自在,知道太子这回是有备而来,自己再想搪塞,将来也势必后患无穷。
自己闯下的祸,还得自己善后,于是她肃容,万分真诚地对太子说“殿下,先前我一时意气,唐突了殿下,回去之后痛定思痛,决意向殿下致歉。我不该为了陆给事,打殿下的主意,殿下何等高洁之人,怎么能沦为我攀比的工具呢。我这个人,有时候确实很欠妥当,想事情也过于简单,还请殿下原谅我的一时鲁莽,把这件事忘了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将来一再避让,还不如一次将事情解决,图个日后好相见,”他似笑非笑望着她,“我说的对么”
居上张了张嘴,发现太子就是太子,果真能够洞悉人心。
当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会显得很不友好,她忙摆手,“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我这两日在家闭门思过,好几次都想当面向殿下致歉,但又因鄜王那件事闹得很大,我心里惧怕,因此拖延到今日。前阵子我父亲说起赵王府要起宴,我就想着殿下一定会参加,趁着这次机会说明白,也好让殿下消除对我的成见。”
她说了一大套,可太子显然并不上心,调开视线曼声道“小娘子言重了,为了脱身编出来的谎话,我不会当真的。”
他以为那是谎话吗居上摸了摸冰凉的额头,发现有些看不透他。若是真的以为她撒了谎,那当日为什么还能轻易放她走
想了一圈,反正他对辛家有恩就对了,赶紧又向他肃下去,“我今日能站在这里,是殿下的恩典。”
太子没有理会她,因为马球散了场,翻身下马的人见他来了,纷纷朝他跑来。
乱哄哄见礼,雍王道“阿兄怎么现在才来,我们两场马球都打完了。”
凌溯很有长兄风范,和声道“早上临要出门,又被琐事绊住了,所以晚来了半个时辰。”一面向凌凗扬了扬下巴,“恕我来迟了,阿兄见谅。”
他们堂兄弟一起征战四方,彼此间交情颇深,打起招呼来也没有那么多的虚礼。凌凗点了点头,“殿下难得空闲,回头一起喝上一杯。”视线流淌过一旁的居上,蜻蜓点水般荡出了轻柔的涟漪。
盼了太子半日的女郎们这回终于见到了真佛,原来太子比她们想象的更清俊,也更英武,一时间小鹿乱撞,先前暗自相看的人暂时便不作数了,望向太子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和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