埤,音bēi时,意为职位、地位、地势等低下低矮,可通“卑”。
在边秀的语境中,“埤王”是比“悲王”更契合的,出马仙生前傩戏驱邪搬杆请神,死后于九幽之下的地位自不可与一般诡物同日而语。
注意,边秀是直接“请”,而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设祭作鹰虎金苍等一系列复杂的请仙临坛仪式,所以他请的既不是狐黄白柳灰中的一家也不是正常的埤王,在相关理论上,只有具备一定亲卷关系才可以这么干,话糙理不糙的说,既不给钱又没前戏,你还指望谁给你演点攒劲节目是咋地
边秀喊完这一句,便停止了紊乱邪异的舞步,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鉴于之前这小子的疯狂行径,斯塔福德居然谨慎的后退半步,而没有继续发动攻势而且,他感觉面前这个小子的气场突然间变了,变得更加危险,前后判若两人。
边秀嘴角突然动了动,长长的呼出一口冰冷的白汽,动作幅度之大好似要将整个肺子拧空榨干一样。
“呵”
“哪个没脸子的虚病痨伤,收池没得个角儿八毛的不痛快是吧,也敢来闹老婆子的隔世徒儿”
注收池,逢年过节去坟地甩马鞭洒扫烧纸奉贡品等
他嘴里发出的根本不是边秀的声音,而是一个苍老、如同老鸹一样音哑的女人音色。
边秀身上已经没有半点活人气,双目紧闭眼球在眼皮下急速转动,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左手上多了一条蔫吧的柳枝,右手和胳膊上一都噜一串的挂着足足好几十面小铜镜。
斯塔福德“”
他听不懂啊
边秀睁眼。
眼中根本不是眼球,而是炽烈蜇人的狐黄透红的烈光“嚯,洋鬼子,当年给你们的牲葬坑还是小了”
李沧自己是最不相信“气势”这种东西的,哪怕陶弘本天天逮着他说些有的没的,但今天无疑令沧老师大开眼界。
边秀身上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明玄之又玄的气场,所有人、或者说所有活人都产生了一种被压抑的感觉,就像是三伏天在大马路上晒着大太阳跑步,结果一头扎进屠宰场的冷库。
边秀与斯塔福德的方向一片模湖混乱,黑白二气和彩光将两人周围的景物彻底搅和成了一团难以形容的马赛克,外面的人只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乒乒乓乓的沉闷击打声和边秀变了调的怪叫、怪笑。
出马仙脱胎于原始萨满教的一支,是巫师传统的一种延续,在万物有灵、灵魂不灭这一块和玛缇尼斯所信奉的巫毒教义有一定共通之处,而所谓跳大神,抛开种种核心价值观之外的情况来谈,它和所有傩戏一样,无非就是攘灾纳吉驱邪辟疫的美好愿景,绂舞、矰舞、抱锣、滚毬灯、舞虎舞鹰,该有的都有
所以,人们在一团马赛克中看到的是各种纷乱的怪像怪影,嘴里念念有词,作各种拟兽的、匪夷所思的舞蹈动作,同时和斯塔福德进行肉搏
换汤不换药,观赏性可谓“极佳”。
不过这位埤王的能力显然远胜于边秀本人,没到几秒,就将斯塔福德斩于马下。
斯塔福德一侧斗兽场的观众席位上,一具“尸偶”瞬间灰飞烟灭,为斯塔福德替死,斯塔福德心有余季的喘了口气,骂“该死的”
他实在没能说出什么来。
边秀见状皱眉,眼中狐黄色的光都多了几分厌恶和威严的样子“恶孽深重,此乃取死之道”
他一甩铜镜,稀里哗啦的乱响中,充斥整个斗兽场的彩光瞬间被压回斯塔福德身边五米以内。
“着”
一条蔫了吧唧的柳枝直接变成了参天大树,犹如鬼爪一样的柳根绵延而去,将斯塔福德整个人连同彩光团淹没、捏碎。
“小崽子,干娘累了,人我带走了啊,有事儿没事儿多给干娘烧送点黄的白的圆的扁的,这些个日子在下头推牌九输狠了”
“好嘞”
边秀脸色惨白,身上的汗多到像是整个人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一样。
斯塔福德浑身上下一个零部件儿都没少,整个人呆呆的立在那,直到边秀走到他眼前,他才吭吭两声,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发出一阵闷声闷气的大笑“像我这样的人不会死只有生日没有祭日我的墓碑镌刻永生年”
边秀看着他,笑了笑,一个大耳瓜子结结实实擂上去。
“嘻,不会死生日祭日”
边秀又一个大耳瓜子甩出去“醒醒”
“嘻”
斗兽场的光影正在消散,建筑开始坍塌衰败,过程很慢,但斯塔福德一方的四千私军却在肉眼可见的萎靡,很快动作就慢得、孱弱得如同迟暮老人。
于是乎,噼噼啪啪的大耳瓜子声就格外突兀和响亮。
“真给他弄死了牛啊牛啊”
“不是,这干嘛呢”
“斯塔福德好像是傻了,秀儿大概是想出口恶气”
边秀对饶其芳解释道“我干娘收走他三魂六魄,他的身体已经空了,但还不算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