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惜一叹,“我们这把老骨头,倒是无所谓。但是默言、向杰他们,俱是国家社稷之才,如今要和我们这些半截入土之人一起赴死。实在是可惜了”
诸教习也是如此,他们年岁都不小了。有的没有功名在身,有的是举人,但都是精通学问之人。
刑律、数算、经义、诗词,六名教习虽各有所长,但俱是一身傲骨。
刑部尚书曹守正亲自审问了他们,只要指认于延益诽谤君上,意图谋反,就可以免其死罪,还有赏银千两。然没有人在死亡面前低头。
君子死则死矣,然一身风骨岂能丢弃
徐道穷口中的默言全名张静,名字很普通,但是人却不普通,但是京畿乡试第一,解元之才。
以他的文名才华,明年的秋闱,可以尝试冲击天地人三榜。如今却身陷令圄。
听到山长提到自己,张静开口道,“我深受大学士、山长教诲。君子自当守节。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死,当然是人人都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但总有一些读书人不怕死,总有一些读书人有风骨
从屈原、谢灵运、陶渊明到方孝孺、杨继盛、杨涟再到闻一多、鲁迅、傅雷。
万古如新,一如既往。
总有文人站出来,证明书生虽然百无一用,但可续天下文脉,领千秋风骨。
张静面对死亡不惧,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惧。
比如徐道穷口中的向杰,全名俞向杰,尤擅诗、书法,与张静为崇文学院双壁。
“我其实是不想死的,还没活够呢”
徐道穷闻言奇道,“那向杰为何在此”
俞向杰面色微苦,“我虽然惧死,可哪有背师求荣,弃友而走的道理我怕千秋之后,有人戳我的嵴梁骨。”
相比于张静的无惧,俞向杰显然更加情真意切。
怕死,却不得不死。
徐道穷闻言,长叹一声,“是为师连累你了。”
俞向杰却摆了摆手,“山长,说这就见外了”
于延益沉默中开口,“此事本与你们没有关系,还是我牵连了你们。”
他可以坦然赴死,但看着这么多人也因为他入狱处刑,于延益又如何能好受
一方面,死得无辜之人愈多,对付朱瞻坤,限制君权的成功率就越大。
但另一方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负罪感也是压在了于延益的心头。
“于大学士,何罪之有”张静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于延益的观点。
“我等不过仗义执言,没有半句虚言,此番境遇,全是昏君残暴不仁,与大学士何干”
若是说真话,也是罪,那他们确实都罪无可赦
就在几人畅谈之际,杨清源来到了狱中。
“杨学士”第一个看见杨清源的就是俞向杰。
此人将杨清源这个科场前辈视为偶像,突然见到杨清源,有些惊喜。
张静虽然比俞向杰好一点,但是也是激动不已,他精研律法,自然对于大周刑律第一人心生崇敬。
其余的诸学子,甚至是教习,都纷纷和杨清源打招呼。
杨清源也没有架子,反而掏出了银子,让刑部的狱卒,准备酒菜和众人畅谈起来。
杨清源自然不在乎朱瞻坤,而其余众人皆是将死之人,反而没有了顾虑。
平日一些大不敬之语,也是频出,乃至对于限制君权,天下平等的惊人之语,都时有人出。
远处的西厂汪值看着这个画面,心中艳羡,若是可以,他也想加入这个聚会之中。
暗牢灰墙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刑部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杨大人,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杨清源面无表情,只是站于原地不动。
刑部的众人便将于延益为首的一干要犯,装入囚车,准备押赴刑场。
随着天色渐明,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刑部天牢的门口。
有官吏,有书生,有黎民百姓,贩夫走卒。
于延益是一个好人,更是一个好官。
或许他会损伤到你的利益,但绝不会是因为私怨,必是出于公心,即便是政敌,也得赞叹于延益之品行。
随着囚车驶出刑部,无数追随于囚车之旁。
有翰林学士,各部官员,其形成堪比一次小的朝会。
被召回明升暗降的新任通政司使王华,看着一幕,对杨清源问道,“清源,你就看着于大学士被冤杀”
杨清源沉默以对,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遥遥地向快要到巷子口的囚车队伍,王华躬身一礼,随后道“清源,你代我去送于大学士,我去宫门口上书”
一旁被贬官的刘既白闻言道,“老大,我和你一起去,我嗓门大”
囚车车队远行而去。
东方未明,天色尚黑。
街道之上,一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