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李杰知道李氏和晏殊结亲的原因,多半会忍不住笑出声。
他对晏殊的好,固然有师生情谊在,但其中也有着别的目的,准确来说,他是为了以后坐铺垫。
重辞赋,轻实务的科举之风,早就该改了。
李杰现在对晏殊的赏赐,多少也带着点补偿的心思。
科举改制,这么大的锅,即便有李杰在背后为晏殊撑腰,他也不一定接得住。
最好是多找几个人来接。
西京。
寇府今日迎来了一群特别的访客,任守忠带着官家的旨意,以及一应赏赐来到了府中。
中厅。
“见过寇相”
纵是任守忠贵为天使,看到眼前的老人,他也不敢摆谱。
寇相可是连太宗、先帝都不憷的人物。
他一个小小的内臣,在老人家眼里,算个屁
“嗯。”
寇准态度冷澹的点了点头,自打被宦官背刺了之后,他现在特别讨厌宦官。
如果任守忠不是带着诏书登门的,他估计连寇府的门槛都进不来。
很快,诏书宣读完毕,眼见寇准态度很是随意的接过诏书,任守忠权然当做没看到。
临行之前,官家特地嘱咐他,若是寇相有什么违制之举,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杰知道寇准心中是有怨气的。
本来吧,寇准已经做好了老死雷州的准备,结果,京中的一份诏书又让他燃起了几分希望。
虽然制书中只是给了一个西京留守的闲散官,但起码是个好的转变。
然而,现实往往和预想中的相差甚远。
冷板凳一坐上,好像便没了起复的意思。
如果不是逢年过节还能收到宫中的赏赐,寇准多半以为朝廷把他给忘了。
随后,任守忠先是朝着随行人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抬着赐品离开,然后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
“寇相,可否屏退左右”
“怎地”
寇准眉头一挑,面带不善的瞥了一眼任守忠。
“官家有口谕。”
任守忠又往寇准跟前走了几步,嗓门压得更低了。
口谕
听到这话,寇准心中顿觉有趣。
他虽然不在朝中,但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平时可没少收到京中来信。
因此,哪怕他人不在朝,消息仍然很是灵通。
宫中的变化,他倒是知晓几分。
强腕的太后竟然有了隐退之意
得知此事时,寇准整个人都惊呆了。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太后是什么,身为政敌的寇准,再清楚不过了。
权力的极为强盛,心机手腕,亦是一等一的厉害。
太后当有吕武之才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准才欲兵行险着,立太子,废太后。
那时,先帝的身体情况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寇准担心万一先帝走了,大宋该怎么办
在传统士人的眼中,女主临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且不说汉唐,看看后周。
周世宗驾崩后,留下孤儿寡母,最后结果是什么
改朝换代
当然,这些话,狂如寇准,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此外,时移世易,今日之大宋,远非昔日之后周能比,武臣便是想造反,也没有掌兵的机会。
禁军,乃天子亲军也,非一家一姓之兵。
国朝历经三代,干强枝弱的局面已是定局,并且国朝也没有外戚之患。
综合而言,改朝换代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其概率也低到可怜,大约跟陨石天降差不多
片刻后,寇准收回思绪,然后朝着一旁的仆从挥了挥手。
“退下吧。”
大宋的天是官家,而在寇府中,寇准才是众人的天。
此话一出,厅中的仆从纷纷退场。
“是。”
待到众人退去,寇准抬了抬眼皮,半目圆睁道。
“说吧,官家让你带了什么话。”
“官家让小的给相爷带了一句话。”
说着,任守忠轻咳了两声,捏着嗓子,尽量模彷着官家嘱咐时的语气。
“寇卿,当今天下取士,以诗赋进退,不考文论。”
“福哉”
“祸哉”
“吾于宫中备薄酒几杯,静待寇卿,以解吾惑。”
说完这段话,任守忠连忙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架势。
“小的僭越了。”
寇准摆了摆手,连话都没说,摆明了不想搭理任守忠。
不过,官家的这番话,倒是极为有趣。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数度沉浮的寇准,亏吃的足够多了,便是性格再耿直,也听出了官家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