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东门小殿。
刘娥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周围的内侍和宫人都被她遣走了,她现在的心情很烦闷。
前有鲁宗道,后有晏殊。
虽然晏殊没有特别表现过自身的立场,但那句官家觉得该怎么做,已然将他的心态展露无遗
毫无疑问,晏殊是乐于看到官家成长的。
“娘娘,国舅爷到了。”
这时,林氏的声音从外殿传了进来。
“宣。”
紧接着,一个年约五十余岁,头发略显斑白的老者从门外走了进来。
此人虽然头发已然花白,但面色却异常红润,走起路来亦是虎虎生威,自带一股气场。
单以此人现在的气势,任谁也想不到,数十年前,这人还是一个朝不保夕的银匠。
居移气,养移体,不外如是。
“娘娘今日急招我入宫,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刘美的脸色很是焦急,前脚刚踏入殿中,后脚就急忙忙的问了一句。
由不得他不急
他能从一介贫民走到今日,靠的全都是太后,或者说前妻。
没有太后,他什么都不是。
“没什么,只是想找个体己的人说说话。”
枯坐了半晌,刘娥忽然觉得,有些事不太适合跟刘美说。
刘美如今虽然位高权重,但底子太差,而且他又不是那种读书上进的人。
有些事告诉了他,只怕会闹到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刘娥担心他知道了情况,会做出什么僭越的事。
人心莫测。
连她自己都会动不该动的念头,易地而处,如果是刘美,恐怕会想的更多。
因此,刘娥决定,这些苦闷就由她一个人默默承受。
她也到了称孤道寡的地步。
“没事便好。”
一听不是宫中出了事,刘美瞬间放松了许多,而后直接坐到了下首的椅子上。
此刻,周围也没有旁人,刘美的态度显得很是随意,毕竟,他和刘娥的关系非比寻常,私底下没必要搞那些繁文缛节。
忒麻烦。
看到刘美的行为,刘娥也没说什么,她早就习以为常。
少顷,刘娥随便找了个话题。
“元之近日如何,官务可还适应”
刘娥口中的元之,指的是光禄寺丞马季良,他本是开封府人,后来娶了刘美的女儿。
前不久,马季良刚刚得到提拔,转迁至光禄寺丞。此时为寄禄官
此话一出,刘美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马季良刚刚转阶,如今尚在家里待阙,这个情况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娘娘,宫中是否真的出事了”
听到这话,刘娥瞬间反应过来了,她失言了。
眼见刘娥愣住了,刘美愈发笃定心中的猜测,于是追问道。
“娘娘,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唉。”
话已至此,刘娥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忍住,断断续续的将心中的烦恼告诉了刘美。
的确,先帝一死,也就刘美和她的关系最亲近。
旁人或许会害她,但刘美肯定不会。
两者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完刘娥的讲述,刘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官家俨然有了明君之相,这样的官家对于大宋,明显是一个好消息。
但对于他而言,绝非好事
同样的,对太后,亦是如此。
倘若官家亲政,自己还能有今时今日之威势吗
恐怕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只是太后的大兄
不对。
若是官家亲政,大权在握,官家想要知道他和太后的真实身份也不难。
届时,谁知道官家会怎么想
一个非自己的亲生母亲,一个是养母的前夫,并且养母还对前夫大力提拔。
鬼知道官家会怎么想
虽然刘美自知,他和太后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他自己也没有僭越之举。
但人心可畏。
万一引发了误会怎么办
忽然间,刘美想到了一个人。
泾王赵元俨。
准确来说是赵元俨的幼子赵允初。
赵允初的年纪和官家差不多,虽然年小两三岁,但也大差不差。
恰好,官家尚在幼冲之年,如果将赵允初接到宫中,以伴读的名义先养着。
等到时机成熟,若是官家仍旧不识时务,不如效彷汉唐。
当然。
刘美也知道刘娥只怕狠不下那个心。
所以,他暂时还不能暴露出他的真实意图,须得循循善诱。
“娘娘,官家年幼,正是好动好思的年纪,何不如给官家找一个伴读,分散一下官家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