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还好吗”
覃秋丰语气微颤,神色间带着些许紧张,带着些许愧疚,又带着些许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我想,这句话您最好是当面问她比较好。”
李杰微微一笑,伸手遥遥一指,指向了远方散发着微弱灯光的建筑。
那是实验室的方向,虽然他之前察觉到了覃雪梅就在不远处暗自观察着。
但就在刚刚,覃雪梅已经收回了视线,回返实验室去了。
“她她”
覃秋丰的嘴巴张了又阖,阖了又张,如此反复数次,最后还是没有将心中的话问出了。
他想问的是她愿意见我吗她不怪我吗
想了又想,他自己便给出了答案。
她肯定是怪我的。
她怎么可能不怪我呢
她肯定是怪我的
毕竟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同时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八年前,按照雪梅的年纪,她还在上学,湘兰走后,一个孩子又是怎么挨过来的呢
很难想象,不,不是很难想象,而是覃秋丰下意识的回避想象,因为他不敢去想。
刚才只是起了个念头而已,他就觉得心也疼,肝也疼。
身体上的痛苦传递到心里,他的潜意识发出了警告,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走吧,覃部长,我带您过去。”
李杰暗自叹了口气,迈起步子向着实验室而去,覃秋丰见状立马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此时,他的心情很是复杂,激动、喜悦、愧疚、忐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可谓是五味杂陈。
世间百态,莫若于此。
行至实验室大门前,覃秋丰忽然停住了脚步,只见他四处张望好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他很想找到一面镜子,整理一番仪容。
此刻,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悔恨,刚刚出门散步之前,他应该好好对着镜子照一照的。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他几乎都处于赶路的状态,到了林场他也没有收拾。
覃秋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只觉得脸上落满了灰,不够干净。
要是有盆水,那该我好。
咚
咚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的敲门声将覃秋丰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雪梅,你在里面吗”
嗯
听到这个迥异的称呼以及略显亲密的语调,覃秋丰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李杰。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怎么会这么称呼雪梅
他为什么不加同志,不叫覃科长
他和雪梅到底是什么关系
恍惚间,覃秋丰猛然惊醒。
是了
雪梅连身世这样极其私密的事都告诉了他,他们俩个的关系又怎么会普通呢
他们一男一女,男的相貌英俊,才华横溢,女的如花似玉,秀外慧中。
两个人同样优秀,男女之间互相吸引不是应该的吗
一念及此,覃秋丰看向李杰的眼神就变了,目光中凭添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年轻人优秀归优秀,但当这个优秀的年轻人多了一层身份变成了女婿。
那其中的意思就不一样了,而且是大不一样。
吱呀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覃雪梅眼眶红红的看了一眼李杰,而后又借着昏黄的灯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覃秋丰。
父亲离开时她的年纪还很小,多年以后,父亲的容貌在她的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了许多。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覃秋丰,但之前的看和现在的看毕竟是不一样的。
很快,覃雪梅就收回了目光,生怕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进来吧。”
轻轻的丢下这句话后,覃雪梅便扭头而去。
李杰往后退了两步,伸手一引。
“覃部长,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覃秋丰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感慨道。
“好,好。”
等到覃秋丰走进实验室,李杰上前一步阖上了实验室的木门,将空间留给了父女二人。
没过一会,李杰就隐约听到门后传来一道压抑的哭声。
那声线,他很熟悉,是覃雪梅的。
紧接着又是一道略带哽咽的男声传来,这一声是覃秋丰的。
“那时,我跟你妈妈商量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你们出城,可可是谁想到,当天晚上叛徒就出卖了我们,随之而来的便是敌人的全城大搜捕。”
“我我来不及通知你们就随着组织撤到山里去了。”
“从此以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再后面,话声越来越低,渐渐低至微不可闻。
良久,门后又传来一道悲怆凄切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