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识意依旧做噩梦。
做的梦都是那个秋天, 自从那个秋天开始,梵婴不再理他,而冬天,他们彻底决裂。
分明是秋高气爽, 在他梦中却永远令人浑身发冷。
梵婴自那日闻燕坠湖, 梵识意对她说一切是她母后所为后, 便没有和梵识意待在一起了。
而是久违地,又回到了那群王公贵族子弟里。
梵识意每次抬眸时, 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背影,默默地, 十指收紧。
梵婴其实并不在意他的想法。
对于梵婴来说, 梵识意终究只算是个不错的“乐子”罢了。
但这个乐子让她在母后那里吃瘪了,母后那样子, 活像是抓住了她的软肋
梵婴想到这里,不由嗤笑一声。
这个乐子让她不舒服了,那就换下一个。
而少年琥珀一般的眼眸里不知浮动着什么思绪, 也没再看她。
或许或许阿婴只是今天还是不太舒服。
他这样想到。
或许是阿婴认为那日我说了她母亲的坏话。
可是梵识意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一切分明就是阿婴的母亲做的, 是阿婴的母亲发现了阿姊和大皇子的关系要杀了阿姊。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向梵婴低头。
以前我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梵识意想到。总之,和那些无关的人交往,并没有意义
只是好像,还是不太习惯。
就像是日光下生长的草,在得到一瓮清凉泉水滋润后, 渐渐开始不习惯干涸的泥土。
梵识意意识到了自己不太对劲。
他不能, 至少不应该
但梵婴的目光,一次也未曾落在他身上。
这未免太过煎熬。
梵识意又想到,或许,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
但阿婴从未对他生过气。少年纯粹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茫然。
那阿婴, 又应该如何哄
阿婴好像从不需要哄,便会一直对他那样笑着。
梵识意将头脑中杂乱的思绪清理干净,随后想到,若是有什么事,阿婴一定会告诉他的。
他知道,除了自己,谁都不是阿婴的“王兄”。
阿婴从来没有唤过那些兄长一声“王兄”,除了他。
少年给了自己一些宽慰,随后便自顾自折了一只纸鹤。
他记得她看见他折纸鹤时,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
纸鹤,或许能哄她开心
“殿下,这是我爹从域外得来的红宝石”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谄媚,打断了梵识意的动作。
梵识意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梵婴的侧脸。
红宝石一般的少女垂眸看了看锦盒里的宝石,在那少年紧张的神情中接了过去。
随后,她露出个笑“不错。”
那少年得了这一句“不错”,耳垂红得滴血,结结巴巴道“殿下喜欢就好。”
梵婴带着点戏谑的笑意“你倒是有心了。”
梵识意不再折纸鹤。
梵识意望着她纤细手指之间门的锦盒。
是了。未曾与她熟识之前,他曾听闻,王太女最爱收集宝石,最爱华丽奢靡。
梵识意的指节泛白,纸鹤皱巴巴成一团,心中的迷雾让他越发不安。
“殿下,这是我昨日抄的书。”又一个人挤上前来,面上堆着笑。
梵婴接过来,垂眸粗略看了一遍,对他微微一笑“不错。”
随后,她语气轻慢,随手将锦盒抛出去,那人忙不迭接上。
她声音含笑“赏你了。”
“多谢殿下”那少年喜不自胜,眉梢扬起,对着那送宝石的少年示威一笑。
那送宝石的少年脸色难看,拂袖离去。
梵识意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为何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陌生。
但大家却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终于撑到了太傅离开,梵识意唤“阿婴”
梵婴回头来看他“嗯”
她的表情平淡而带着明显的散漫敷衍。
梵识意正要开口,那献给梵婴红宝石而得了梵婴青眼的少年也唤“殿下”
梵婴不带留恋地转过头去“来了。”
梵识意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夕阳一点点低垂,勾画出她纤细的肩,随后她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梵识意眼前。
像是抓不住的一只奔赴光明处的蝴蝶。
梵识意正要追上前去,却被一个声音喊住了“喂。”
他回过头去,正好看见那贵族子弟的一员竟然没有随他们一同离开,还在桌案旁。
似乎察觉到了梵识意的讶异,那少年笑了笑“不必惊讶。你我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
梵识意很敏感地抓住了那个词,“也”。
但他从来不喜欢从别人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