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声地说。
这段时间,谢辞是最煎熬的,理智和情感仿佛将他剖开两半。
一方面,他和顾莞一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日没到彻底确定安全的情况下,他心底那根弦都始终紧紧绷着,带着深深的戒备和怀疑。
毕竟,他父兄正是被心腹的突兀诬陷最终置于死地绝境的。
可随着荀荣弼日复一日关怀和照顾,以及撑着病体夙夜竭虑谢家的事情,甚至咳过一次血,谢辞另一方面,却是越是情绪几番难以自抑。
他知道,荀荣弼其实知道的,谢辞不是不知道谢家人的下落,但荀荣弼什么都没说,反而什么都没问,只当是真的。
从此不再提,也从没对他做出任何有关行止的质询和安排。
一直到了昨天,十一月初六。
荀荣弼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对谢辞说两人一起去了。
荀逊都死了,照理没什么可疑虑的。
更重要的是,荀荣弼已经没了儿子,谢辞人在肃州,他总不能连表兄生忌都不肯去祭拜一下的。
这就过了。
更重要的是,倘若,说的是倘若,退一万步,这次去西郊若是问题,他避过了,那接下来呢
“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的。”
总督府也不是彻底安全的,甚至连军营里都不是,不能明着动刀兵,那暗地里呢,还可以下毒。
防明不防暗。
那还不如出去呢。
天光朦胧,火炕很热,谢辞掀起床帐跳下了床,他襟口有点松,露出颈脖以下和手背上斑驳的疤痕烙印,新肉摞旧皮,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一如那段他永世难忘的经历。
顾莞左思右想,谢辞说得在理啊,她想定“那你去吧”
她拉着谢辞掀开屋角尽头的一个不起眼的箱子,里头都是她在肃州大营库房顺出来后改装的东西。
她把内甲递个谢辞,护胸镜前胸后背都卡上,还有链子袖镖等等东西。
她想了想“你先出发,我晚点再在后头跟着。”
辰初,谢辞扶着荀荣弼登上马车,出发了。
顾莞一个人却越想越不安。
明明荀逊已经死了。
他身上的伤口脉搏呼吸都是顾莞亲手确定过的,她专业人士,她可以百分百确定此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还有荀荣弼,他手上的镣环疤痕,绝对没法伪装的,当时的奄奄一息,也不做伪。
他这段时间对谢辞,顾莞抿心自问,若她是那个外甥,恐怕她的动容也不遑谢辞多让。
但不知为什么,可能太顺利了,她总有点不踏实。也有可能是前世职业的原因,顾莞这人遇上这种事,总是格外地多心,那天荀荣弼询问谢家人下落虽很正常,但确确实实有些戳到她了。
顾莞拿着那支笔,怔怔思来想去间,不知怎地,思绪一飘,她忽然想起原书之中,男主李弈的那个替身
李弈有个替身,是从他得回王爵那一天,就开始挑选了人开始培养的。
选脸型,选身形,不断随着他成长淘汰,最后得出一个没上妆之前有六分相像,上妆之下能有八九分,远远望过去,惊人相似得几乎能以假乱真的替身。
他私下出京时,那替身就代他留在王府,替身从小模仿他的举止言行,吃是一样的东西,住上好的院子,仆从称之为公子,连胰子熏香都是一样的,日常普通的接人待物根本看不出来,反正一次破绽都没露过。
后期有一次危机,替身替李弈受了重伤,之后才渐渐淡出了幕前。
“熏香”
重伤替死
犹如一道电光,刹那就劈开顾莞的纷杂的思绪,她悚然一惊,霍地一声站了起来。
顾莞心跳擂鼓一样响了起来。
她几乎是马上,掉头跑进内室,七手八脚把角落箱子的东西都缠在身上,之后镇定一下,立即出了总督府。
顾莞先去大街上佯装买了一些女性用品,她左右留心,不过没有发现尾随者。
但顾莞还有法子。
她想了想,最终前往和谢二嫂约定寄信的章县。
大魏驿信发达,各大城池很多代客收信的大店小店,谢辞离家前和家人约定报平安,还有就是托谢二嫂的口讯也一并写上去了。
谢二嫂回信也是这个地址。
但后续情况发展太快,进城以后,谢辞和顾莞心有忌惮,只当没发生,一直没再来去取过那封信。
顾莞出了城之后,一路飞马抵达章县,她一跳下马,冲进客店,扔下一小锭银子,把一封信插进待寄的百子油布的其中一个格子里。
她按按头顶斗笠,掉头走了。
顾莞走出一段,突兀钻进小巷,掉头狂奔,她冲进客店里,一看,她刚才插的那封信果然不见了
“他妈的”
顾莞破口大骂,她一路飞奔到真正和谢二嫂约定寄信的那个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