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路壁垒遇袭近乎同时,在其偏南些许的苍水主干大流处,同样是多出这么一支足有百十来人的骑甲,在雪光雾气缠绕的壁垒外,悄无声息渗入江道处,而后原地停留,不知是在等候什么,直到壁垒北端胥孟府兵马开始冲关,有数骑持紫旗的探马前来时,这百十骑才是纷纷起身,却并未再度上马。
早在黄覆巢统兵,踏碎王庭门户的节骨眼,苍水历来就是被其当做王庭推进,至关紧要的一环,何况这浑然一体的渌州壁垒,属此处有这么一道苍水拦腰穿过,正巧是压在壁垒北端与中段之间,倘如是不在隆冬时节,这条苍水即可贯通渌州壁垒内外,替大军自水路运送粮草辎重,更是可借相当深的苍水主道,凭船只调度兵马。
若无这条苍水,对于仅仅把持住时有叛乱的渌州,而不曾攻入流州的胥孟府而言,围困姑州实在谈不上什么容易事,相反极容易顾此失彼,致使渌州当中许多忠于王庭之人动心思,腹背受敌,强横如那时节的胥孟府,仍是不敢确保高枕无忧。
毕竟是在前任赫罕身死前,近乎将整座大元一统的王庭,纵然那时节族老把持王庭,多有不妥,可毕竟是虎死不倒威,王庭这条百足虫,终归还是能借来已然身死不少年月的前任赫罕威名,于百姓民间威望甚高,倘如是不加以提防,一座渌州内忠于王庭的旧臣集起人手兵
甲,趁姑州流州垂死发难时候,在身后递上这么一刀,届时无论是粮草运送兵马调度尽遭人断去,即使要腾出手来清理渌州,总也不见得是容易差事。
而恰好是有这么一条苍水,才使得黄覆巢定下心来,大军围困姑州许久,直到因旧疾到不得不缓和的时日,才是递出统兵大权,回返胥孟府统辖境内安养。
可随即不久就有那场令大元震颤不已的五锋山一战,布局之精妙,险象环生,甚至在事后黄覆巢自行推演过后,亦是感慨即使自个儿亲自统兵,胜算依然是奇低,一朝输去整座渌州不说,同渌州边境浑然一体的渌州壁垒与苍水,都一并在这场溃败之下,尽数拱手让与王庭,终究是在须臾数月之间局势改换,再要踏足渌州半步,束手无策。
可眼下如今,却是有如此的胜机,虽稍纵即逝,可亦是令蛰伏许久的黄覆巢终于下定决心起手落子。
苍水纵贯的这处壁垒,两岸夹堤,地势要比苍水高出许多,苍水被包夹在两侧高崖之间,贯通东西,当初前任赫罕打过渌州壁垒,率兵马行水路去往东境收服各部时,乘小舟而过,却见两岸山峦高耸入云台,其地势险峻竟无攀岩落脚处,彼时豪杰也要感叹上几句,大元地势之险,八成秀丽当落在苍水侧畔,东抵神门岭,西通姑州,理应是天人剑气劈开水道,引得苍水常流。
既是同样精熟兵法
的温瑜,固然知晓这条苍水何其紧要,在收复渌州壁垒过后,除去加固修葺壁垒及城头外,更是在短短一两月之间就征集渌州其中的人手,使原本宽阔无遮拦的苍水一道,添上前后四道重逾千斤的铁栅闸,且在两侧绝壁悬崖处令起数处甬道,一旦遇袭,苍水两侧甬道近乎是两座小城,兵甲持箭弩护卫两侧,居高临下,当真可阻敌于水道其中,更不必说巨石松油皆是充裕,欲要借似是楼船这般庞然大物抵拦箭簇,仍是有应对的手段。
可说是从起初王庭借五锋山胜势,东进收回渌州壁垒过后的时日,温瑜就已是先行盘算好与胥孟府划壁垒而治,一来能使渌州休养生息,凭多出胥孟府足足一州之地的优势,以期拖延许久之后,远胜过胥孟府的钱粮兵源,时机已到再度掀起战事,从始至终牢牢把战事握到王庭掌中。二来则是多有考量,无论修葺加固壁垒,或是兵屯制一事,亦或是把这道苍水层层加固,都属在算计之内,既然是黄覆巢擅攻,就依凭守势,使其久攻不下无功而返,要么就是将胥孟府拖
垮,要么就是损伤兵马人手,使其不能填补,只得是僵持在这道壁垒天堑两侧。
对付这般堪称武运昌隆,擅攻城杀人术的统兵大帅,无需动辄摆出这么一手决战的姿态,而只需借王庭占优,逐渐化优为胜,当然是最为稳妥的手段,晓得
你黄覆巢手握一门生杀大术,而避其锋芒,使这等本事变为屠龙术,无处可施,即可不战而胜。
再者说来,病书生还能撑上几阵春秋,都在未知,于是又在坚壁清野城池高筑的好处上添了一笔,胥孟府万一失却这位擅功法奇策的黄覆巢,还能余下几份功力?
然而胜败一事,长可逾数十上百年,短则不过区区几日之间,此番被黄覆巢寻到这么一线破绽,自当要势如破竹。
近百骑下马之后沿着还不曾解去坚冰的苍水水道,直抵头一道千斤铁栅前,四周蛰伏两侧山间的王庭兵马还未曾得知北路壁垒遇袭,甚至将这不足百数的人手,当做是什么渔樵为生的寻常人家,疑是胥孟府细作,倒是有些兵卒张弓,居高临下喝问,而随后却是瞠目结舌。
这借雪光雾气,踏冰走上前来的不足百数人,一瞬齐齐施展手段,横是使头一道铁栅撼动,还未撑足十余息,连同夹住苍水的两岸高崖都是晃动起来,拦住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