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并没给任轻乾这等打马虎眼的机会,而是轻描淡写将茶盏捧起,借窗外不甚刺眼,却堪比春雨贵重的冬日暖阳,细细打量片刻之后,笑容满面将茶盏再推回到桌中,低声道来这句话,开口得极为突然,分明两人正在打机锋兜圈子的时节,一剑西来,突兀直戳到任轻乾心口,神色不见半点改换,甚至眉头都未挑,闲来无事寒暄扯家长一
般,就将这话道明。
练剑的倘如是收起曲径通幽峰回路转,故作高深的说法法子,那才是叫噎死人不偿命,毕竟这习剑之人,实在太过于熟悉直来直去,务求一击必杀。
于是分明只是玩笑似道来的话语,云仲也尚在品茶时节,眼下杀气却一时间浓烈到刺伤旁人双眼。
或许在天公台内,舍弃道基与十年寿数的云仲,已不再是原本那等极好说话的脾气秉性,起码身在江湖内的云仲,从原本凡事好商量,到隐隐之间生出独属自身的一份威势,不单是苦露玄桥两剑傍身,更是因情随事迁,砥砺打磨得够足。
“是,紫昊的修行人不多,可都要提防。”
出人预料的是,任轻乾干干脆脆就回应了云仲问话,即使以其缜密性子,同样觉察到身旁坐着的这位很年轻的山上人,此时杀机已是懒得遮掩,却还是释然道来,偏过头眯眼一笑,“总有人说,天下得修行之姿的,岂止区区万数,然而相比于整座天下寻常人,修行人的数目,仍是极少。”
“擅权谋知生意的,尚且要生出心思瓜分一地钱财,视百姓为鱼肉,视库舍如私产,我亦在其中,又何况是那等有足够能耐,将旁人姓名视如草芥,移山覆海的修行人?以人心肚量,得此大神通,又有几人算德能配位,又有几人不曾从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座凡俗人间,因此不得不以礼法或是官场分权等诸
事,强行拴住这些位最是难管的修行人。”
“实不相瞒,当今紫昊朝中,已能屡见修行人的踪迹,是何人推举,是何人最初定下的这等规章,同样是任某一手为之,拉一派打一派,暗中把持其身处的道场山门,纵是从其中走出,前脚出山门,后脚顺其师命同样为朝堂所收,既使其难以再兴风作浪无人管束,二来使其为我所用,处处设绊脚掣肘,以好处换好处,这才是比人间五绝所设,更妙的律令。”
一口气说罢,任轻乾饮过一口茶,同云仲坦然对视,“所以,外来修行人,又岂能不提防,紫昊豢养死士骑甲,倘如见天公台内两败俱伤,定然是会不遗余力,将性命舍去,只为留住你们几人,免得日后折腾出什么麻烦来,幸亏是少侠一战得胜,且并未有什么过于颓靡的苗头,这才转而护送,确保少侠安稳离境。”
“凭少侠说,任某可还算厚道?倘如少侠乐意,在这座紫昊替少侠谋个差事,亦不是什么艰难举动,却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三人离府邸时,李福顺极为疑惑地看了云仲两眼,却见后者出门前,仍是回头朝这座女子面首出入不停,而穷尽奢靡的高门府邸内深深凝望了一眼,神情凝重,随后才是转身,携两人一并离去。
临行时,任轻乾曾问过云仲,是如何瞧出,自个儿便是幕后之人,就算是手下同围绕天公台的骑甲
甲胄相仿,未免太过于牵强,云仲只是指了指一旁弯腰添茶的阴柔面首,又指了指药寮,最后才伸出指头,敲敲那枚足有数百两银钱,花费许多工匠心血的精巧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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