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沿途其中垂钓数度,红绳内的赤龙相当满意,故时常有内气填补空缺,即便赤龙现如今照旧是家徒四壁,不过好歹是仗义了一回,虽说是赤龙近来大概动用不得,倒也替云仲填补许多亏欠内气。
修行境界,未必常修而有进境,而内气是否如大江湍流,却往往要凭时日强熬,同在三境其中的修行中人,修行十年者,往往不见得比那等修行数十载者,理就在这上头,除却先天经络大窍走穴过涧是否通畅宽敞外,连年苦修,自是必不可少。而对于云仲这等生来不占优者,经络天资寻常至极,自是要凭日升月潜油煎火熬,好生修行,方才可将内气蓄得充裕些。
单论这点,云仲总有些艳羡步映清,这位修行单靠心意,一日捕鱼五日晒网的主儿,生来经络通达宽敞,才堪二境,便近乎比肩三境之人内气,就像是那等辛劳半生而只得勉强应付起衣食者,瞧见那等生来唾手可得厚实家底的荒唐纨绔,倘若是说半点不曾生出些感慨羡慕,未免过于假了些。
舔着糖球的步映清,时常眯起眼来朝雪痕未退的楼下街巷张望,随云仲走这么一趟江湖,好处却是不少,起码知晓这瓦关并不见得有多富庶,不过百姓倒算安居乐业,于北境关外,属实是难能可贵。不过大多时候,步映清望向街道中盘桓不绝的香火时,总是觉得看不过眼去,甚至时常眯起两眼眉头微皱。
“耍剑的,你说这地界,为何有如此多的神祠,香火浓得都散不开,分明大多人都晓得,这人间并无什么话本里的神仙。”
“无用之神,敬他何用。”
并不见得这说法乃是胡话,常人所求的无非是太平一事,无病无疾,最好还要得些富贵,要得并不多,可惜已属奢求。自身对世间变动转变既是无能为力之时,避免不得要向外求。总有人过不得的难关,总有撑之不能的危局险境,走投无路当中寻一线期许,并不丢人,倒也不见得诸事必定灵验才好,大多之不过是寻求个撑下去的念想。
卡百年前如此,千百年后神祠眼前大抵亦不能绝香火。
“我同你讲一件事,当年还未曾离乡时,有这么一户相当木讷无趣的汉子,对于连年之间祭祀一事,从来不曾上心,更不可说是什么虔诚笃信的徒众,然而继其发妻生出怪病,辗转多地医无可医,儿郎年幼连染风寒不退,沦为憨癫失语半废之人过后,本是顶顶壮实的汉子,仅两三月之间,形销骨立,两鬓见雪。”
“再见那汉子时,是一载之后,本是满身汗臭最是有膀苦力气,再见时却是满身香火气,同乡有人消息灵通的,说这人硬生生是散尽家财,近乎在整座上齐走了一圈,东拼西凑求借些银钱,变卖祖产租下一架车马,求医问药,可惜依旧无果,发妻身死,膝下独子亦未曾好转半分,只是身形窜将起来,近乎同那位身形已然佝偻的汉子一般高,但仍是憨傻,时常要发癫,踩坏田地砸碎物件,到头来,好像还是一无所获。”
“可活着就是好的,谁人天生就爱吃苦忍累,只不过是撑下去,兴许还有好转的一日。想来那汉子都知晓,所谓神仙菩萨未必相助,天地之间大约是不曾有天公,更不晓得睁眼,可活下去总是要有些理由,既然旁人给不得,自身琢磨不出,逼着自己相信,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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