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我半点也不在意,从来都觉得无关紧要,即使是张家有朝一日受天灾人祸垮塌,我连替其立碑文牌位的心思都无。至于为何要出此毒计害姜兄,只是因为要凭这等手段,夺了现如今姜家家主的大位。区区一座山兰城,当真不值得人们凭性命为其续命,或是舍弃性命扳倒三家,倒不如说此地乃是腾龙地,总有不存时的时候。人间战
事未休,而工匠手段愈好,先前曾有威震海内的颐章玄黄甲再出世,就凭这么区区一座小城,工匠即使高明,又能高明几年呢。”
“说句更难听些的,姜兄倘如能掀翻三家,在下反而要谢过,何苦只在这么方寸之间显露才气,天地之阔,何处不人间,何苦要纠缠到此间呢,比三家盘剥更重,更是肆无忌惮者,从古至今,从今往后,自不会少,比供奉院中那些位高手做事更为狠毒残酷,只为名利奔走的修行中人,亦是数不胜数,姜兄本是位聪明人,何故做这等无用功。”说罢张嘉陵自嘲笑笑,未曾回头,“姜兄有些很是仗义的伙计,在下斗胆说上一句,倘若姜兄能归于张家所用,当真如虎添翼,如我二人能够走出山兰城,纵横天下,做到旁人仰慕不得的高矮,那时节你我共治百十城,圣人也需低眉顺眼,到那时节,姜兄再去糟粕,替百姓说话,岂不是更为痛快。”
“只有高处之人,方才能替人说话?”
姜白圭轻笑,分明不曾有多少讥笑意味,可看在张嘉陵眼中,却是当真生出了些许怒意来。
张家从来便未曾对于书卷学文一事有过半点看轻,近乎是山兰城三家后辈子嗣,皆尽是要去请来先生,即使算不上是名扬天下,照旧是北地略有名声,腹墨不浅的老先生前来指点教授学问,何况是张家长子,张嘉陵即使从来未曾讨
取父亲欢喜,但依然是前后受数位先生指点,足有十余年苦学,到现如今已是积攒下不少的学问,更是通读古今,当然知晓姜白圭现如今所做,是何等了不得的大事。
可越是如此,张嘉陵越是对眼前这位年少时可称家徒四壁,腹内无多少学问的姜白圭,有莫大成见,甚至相当恼火。
在张嘉陵看来,这等古来少有,近乎圣贤所为的志向,本就不该落在他姜白圭身上,也更不应当身体力行。
但现在最好的地方,是姜白圭大抵活不了许多年,这才令张家少主略微有些慰藉。
“张兄慢走,身子不便,姜某就不去相送了,都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还是要敬告公子一句,使天下犹如车马大势,虽尚且未见烟尘,然其必至,区区一座山兰城当然不会左右天下大势,不过总要有人去做,姜某虽不曾身居高位,然亦有此心,有些时候星火难灭。”
所以张嘉陵就很是可笑得活着走出了这座窈窕客栈,但在向回走的路上,这位从来是精通算计,城府颇深从来不曾失态的张家少主,近乎是唾沫横飞咒骂了整整一路,甚至捶胸跺脚,以至于不少在外接应的护卫,都被这位无端有些郁火难平的公子抽出刀鞘来,狠狠拍了许久,鼻青脸肿。
从来未输过的张嘉陵,今日输得彻头彻尾,既是不曾令姜白圭这枚星火灭去,同样也是不曾将那位三境的剑客当
街诛杀,至于为何侥幸未死,只是旁人不杀,或者说,姜白圭压根不想杀,所以疯魔一般,朝四面八方发泄怒意,但越发显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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