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在山兰城中落户的时辰,两人里最是不情愿的,就是明眼人皆能瞧出,年少成名,往后定能在世上诸多高手中谋求一席之地的宋秋浦。
气谷宗中年轻一辈的高手当中,尤以宋秋浦与孟蟾山两人为尊,前者乃是年少时即名动北地,仅入门三载,即可同四境过手,强撑半时辰而尚留有手段的绝艳大才,已是在气谷宗百年来都未得一见的天佑俊彦,无论机缘天资,还是修行悟性,气谷宗中无人能及,除了孟蟾山。
这位年岁稍长些,仅比宋秋浦早先一年踏入气谷宗的师兄,于宋秋浦还未展露出其锋芒前,平平无奇,甚至在宋秋浦已然坐三望四时,仍旧在虚念念二境停滞不前,甚至险些被气谷宗中的长老逐出师门,亏有师父力护,言说其大器晚成,定能有非凡道果,才是勉强留于山门,将大师兄住处让出,令近些年来风头最盛的宋秋浦入住。
而孟蟾山却是被排挤到守山人住处,每天除却看护气谷宗的山门外,就是跑去宗门中炼器的地界,受烟熏火燎,时常要被地火烤焦了眉毛,面色黢黑仍要呲牙咧嘴,同那些位本有些瞧不起自个儿的师兄师弟闹腾,竟还真叫他凭这等性情,取来不少交情,连宋秋浦那等很是冷清的性子,都被孟蟾山烦得有些习以为常,反而同这位师兄交情极好。
慕兰便是此时结识的这两人,天下修行宗门其中,本就少有女弟子,倒是出于多方考量,生怕自家这位费尽心思教出的女徒儿,遭其余山门拐了去,早先年就有那等宗门行旁门左道的功夫,挑那等面皮生得奇好,知晓如何骗取女子情意的弟子,外出四处拐带境界不凡的女子,填补自家宗门的,虽说是名声难听,可总也屡试不爽。
不过慕兰却是山间难见的女弟子,即使是天资稍逊宋秋浦,可在整座宗门中,毕竟不及宋秋浦才是理所当然。
三人相处最是舒坦,或许遇上旁人,皆需行礼,且比过剑术前,总要先行施礼,这三人倒是省却了许多麻烦,就算是凭宋秋浦冷清的性子,瞧见孟蟾山这人又是面皮昏黑,从炼器处走出,总要骂两声黑泥鳅,只要是孟蟾山有些火气,则总要借这时好生凭境界欺负欺负这位师兄,后者也不恼火,只是打输过后,总要咬牙切齿记恨在心,往后从其住处偷来点好处,权当泄愤。
可两人皆不在意,比试之间虽时常负创,但总有慕兰替两人上药,孟蟾山往往要趁此时多打趣两句,说是自家这师妹长得越发国色天香,怕是往后出山门要引不少豪杰折腰,倒不如自个儿先背下这大难,凑合凑合下山生娃;宋秋浦则往往是冷着张面皮,羞于负创,只是时常会于不经意时,指点慕兰修行,倒是面冷心热。
气谷宗力主修纵横一道,剑气古拙,而剑气声威却并不见得弱于天下宗门,只不过此纵横一道瞧来容易,却最是难修,需有十成剑道悟性,剑术天资,一朝悟道,出山门则是天下少见的高手,只可惜宗门仍是一日比一日衰落下去,即使仍在北境名声甚大,可惜这般用剑的法子,实在是太过艰难。m..
宋秋浦三人先后在宗门其中过及冠年岁后三年,孟蟾山终于是将炼器铸剑一事,琢磨了个通透明白,竟是一跃之间变为整座山门屈指可数的铸剑大才,连剑术境界都是瞬息千里,生生从虚念念二,追至三境圆满,已同宋秋浦平起平坐,震动气谷宗山门,连不少气谷宗长老,都不见得能轻易胜过这两人,更是有慕兰先前也已顺顺利利踏足三境,气谷宗多年才高者疏,终究是在这一代如雨后春笋,接连有大才生出。
可不知为何,如今天下修行人,罕有知晓气谷宗名讳者。
许多年过去,大抵连宋秋浦孟蟾山慕兰这三个名字,都已是不再显于人间。
老妪从相隔六十年有余的思绪其中抽回念头,却总觉得那座北地边陲,隐于世外的那座气谷宗拔地险峰,多年来从未有一丝一毫生疏,其中人人长相,山间景致,历久弥新,从来未曾忘怀半点,所以一步出门立身在城外的时节,又是清清淡淡一叹。
城外的剑气一息不停,皆是稳稳当当砸落到老铁匠头上,本就是剑意最为完满的剑气,此时迷阵替其夺来一瞬空隙,再经赤龙内气加持,凭尾火虎神通开道,一时轰鸣声动山倒岳,纷纷冲灌直下,于铁匠立身之地,足足削开十里宽窄的坑洞,坑洞周围齐齐平平,尽是剑气所斩。
早在山兰城内,结识那位吃铁的疯癫老汉时,云仲就已是在城中布下如此后手,不过云仲自己都未曾想到,当真有动用的一日。
五锋山一战,尚未曾见过那等连天动地死战的云仲,不止是学来生死之间,应当如何存留保命的本事与内气,也不单单是学来千万莫要将自身举动念头让与旁人,同样也学来所谓前后招,至关紧要,但这剑气,却并非是为这位铁匠而留,却是在此时派上用场。
长风又起,所以周遭碎冰雪雾,与被剑气生生掘开的硬土土石,消散得甚快,铁匠仍握住那柄六尺巷,低头沉默不语,衣襟处有滴滴血水,浸得缓慢。当胸一道剑气,饶是铁匠都不曾拦下,震散周遭护身所用的内气,更是将六尺巷的剑芒震碎过半,此时仅余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