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澹不晓得云仲才踏入小镇一步,就似是犯起癔症来,口中念念有词自言自语,极像中邪,而不论刘澹做甚举动,这剑客只是两眼茫然站到原处,无从知晓究竟是中邪,还是这小镇当中有甚古怪,只是凭刘澹看来,这小镇风水皆佳,景致更同大元其余诸地有异,阡陌小巷,水车竖井,怎么瞧来都是处上佳的地界,更是并无什么修行人在此的蛛丝马迹。
早在夏松边关地时,刘澹就觉察出云仲心性有所起伏,往往其既无神情变幻,亦无时慌乱,稳重老成浑然不似同岁之人,细算下来这般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多半乃是从天下名声赫赫的修行宗门当中走出,心性绝佳天资高绝,而今日这等事,就越发令人狐疑。平素喜怒不形于色,怕是五绝登门前来敲打,亦断然不会有甚异常,可偏偏是今日,这一处怎么都瞧不出异状的小镇,云仲初才踏足,就有此古怪举动,难免使得刘澹生疑。这世上人间能叫此人变色的不多,而此地静谧偏远小镇,如何都不该生出这般蹊跷事。
哪怕是刘澹觉察出云仲有异,可即使是从后者手中夺去马匹缰绳,后者都是毫无察觉,依然自言自语,侧耳去听时,唯有钓鱼雁唐这等很是突兀的古怪字眼,能被刘澹听到耳中,然而既不晓得其有何隐意,也不晓得分明是位剑客,怎就偏偏同钓鱼二字扯上牵连,然而再
想夺剑,盘算许久,还是未敢有动作。
夺一位剑客的剑,哪怕是走江湖之人都不敢有这等出格举动。
行走在外,兵刃亲近更胜新妻,毕竟是出门在外闯荡江湖,凭的就是这身本事,拳脚往往比不过刀枪,故而这掌中刀腰间剑,才是安身保命最大的依仗,早年间走江湖时,不少武夫手头掂的兵刃兴许鞘穗破烂不堪,连剑柄护绳都不存,经年累月握持之下,硬生将刀剑柄磨得光亮,然而往往这刀剑出鞘过后,才能断言此人到底是否高手。
万般无奈之下,刘澹唯有将堪称失魂落魄的云仲连同两匹马儿,一并先行引入到距村口不远处客栈里,同小二先行说定,约摸要在此歇息半日,如是有变,再添银钱就是,随后安置好马匹,递出些零星铜钱,托小二饲饮马匹,自个儿则是将云仲引到客舍当中。诸事做罢过后,登时觉得烦闷,连歇息的心思都淡去不少,思量再三,留一枚天玑石镇住孤身留到屋中的云仲,起码如有变故,能令自个儿稍稍有些防备手段,随后独自离去,坐到客栈正堂处,要过两壶酒,两碟小菜,自斟自饮。
蹉跎年月许久,如今刘澹极少知晓天下事,早年闯荡时倒也曾前来过大元,但至多不过说是一知半解,莫要说同贺知州相比,就是同时常铺展开地势图卷好生琢磨的云仲相比,亦有不小差距,疏懒懈怠由此可见,
至于此地地处何处,镇名为何,全然不知,更未曾麻烦小二前来告知一声,只顾频频动筷,杯盏不停,很是有几分乐呵。毕竟在此渌州边境处,本该有些荒凉,有这么处景色甚好,柳树成荫的好地方,值此小雨润物时节,拿来下酒最是合适不过。
柳条飘摆,身在泉柳镇中的贺知州与温瑜,已同老者攀谈一整时辰,而老者依旧健谈,可惜实在年岁颇高,气力略有不济,温瑜先行瞧出端倪,便打算去往镇中走动一番,恰好听闻此地夏忙会甚是热闹,恰好能令老者歇息片刻,却被老者告知,此地夏忙会在此地折腾足有十几日,昨日已是收官,镇中如今想来也不剩什么热闹可供人观瞧,摇头叹息,言说温瑜两人来得实在晚了些,偏偏赶在前后。
“头前几日,老朽宅院后头那处客栈,都险些被从各处赶来游会赏景的外客踏破门槛,也无需瞒着,那几日就算是想早些歇息,街巷当中喧嚣热闹,近乎都是要通宵达旦,更有张灯结彩,烟火爆竹连番不绝,镇外溪流里平日捉鱼为业的撑舟客,都不做捉鱼买卖,要趁来客游会赏河灯,好生赚取些银钱,倘如是搁在老朽年少时,怎么也要好生赚取些银钱才对。”
不知是走眼还是确有其事,贺知州发觉知晓此事之后,温瑜神情猛然间低落许多,眼睑低垂,好一阵才是勉强同老者笑笑,说来既是
来了,那当然就需外出走动走动,哪怕是赶巧夏忙会收官,可不能白来,没准在镇中走动,还能遇见些游兴未尽,或是依然未曾收去摊面把式的外来人,前去凑上个热闹也好。
然而果真是如同老者所说那般,整座泉柳镇已是归复静谧,再难想出前些时日,此地爆竹华灯的热闹景象,仅是能从经雨水漫湿的街巷石路处,窥探拼凑出些往日盛况。有两三零星的残损灯笼,依然悬在长街之中悬绳处,大抵是遭人遗漏,灯笼烛火早已燃尽,此时遭细雨敲打,摇摇晃晃,灯笼红纸分外扎眼;爆竹碎末躲闪不及,遭细雨打湿,随长街两侧水渠,不情不愿缓慢流淌开去,犹似落英,唯有零星两三人踏开水花避雨,很是稀奇朝街巷里撑伞的两人看去,却顾不得太多,很快便是离去。前些时日喧嚣鼓噪,黄粱一梦,来时鼓锣喧嚣,去时干干净净,不留半点余韵。
于是小满细雨中的泉柳镇,徒添三两分清净冷落,幽深街巷,风雨弱柳,恰如居无定所。
贺知州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