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五锋山无端起大雾,茫茫荡荡雾丝牵山挂地,凭五锋山势之高,竟不能刺穿雾海。
乍似含龙剑,还疑映蜃楼。此势欲与天齐大雾弥漫扩散数日,足使得天西城同五锋山周遭怪石嶙峋地再披纱衣珠帘,目力不能越十步,马匹惊惶不敢前行,倒恰好使得在五锋山南坡遍地小山乱石里躲藏的贺知洲三人,好生舒缓过一口气来。
行至如今贺知洲这等从来少有开口夸赞旁人的脾性,都是相当佩服这两位爷,不单是脚力非凡,穿山走岳如履平地不谈,身手骑射更是精熟,除云仲起初未曾深学箭术,可骑术极佳,那头乍看之毛色杂乱不上讲究的劣马,脚力体魄反倒是在三人坐骑当中夺魁,不论奔走山间还是越浅溪过乱石道,几日之中半点伤势未添,如履平地。
刘澹则是骑射皆高明十足,百步外开弓搭箭少有失手,贺知洲浸淫此道甚久,头回瞧见能同自个儿比肩的外人,但不论如何询问,刘澹只是轻飘飘回一句年纪浅时学过,手熟得紧,兵关道后人要连这点杀人伎俩都难以精熟在怀,早就死在历练途中,哪还有往后种种。
说来倒是轻巧得紧,不过几日来三人的确相当狼狈,未到至关紧要时谁人都不愿展露修行人的手段,起码这规矩流传甚远,更在此至关紧要的风头浪尖处,五绝倘若是出手从中干涉,总难说一碗水端得奇平,倘若是倾向于胥孟府,无疑雪上加霜,故而三人皆不愿涉险出头,只凭手头功夫与凡俗本事对敌,当然显得捉襟见肘,如履薄冰。单单身后百骑追赶四处搜寻,就已使得人疲于应对,更莫说近几日大雾未起时立身五锋山中,能瞧见天西城数次有兵马外出,不过数目相比与胥孟府兵马,当真寒酸得不止一星半点。
平心而论,贺知洲总以为云仲乃是自幼在山间修行的高手,除却其莫测修为与那头赤龙以外,在山上人瞧来旁门左道的功夫,不见得高明,更不见得吃过如今疲于奔命的苦头,大雾起时三人下马,由那头杂毛劣马引领其余两匹坐骑向五锋山北而去,三人步行。这等大雾最是容易马失前蹄,可并非因此才有这等似是因噎废食的举动,而是几人兜兜转转沿路躲藏时节,唯恐马匹有声响传出,在这等伸手难见五指大雾当中,反倒徒添累赘。
但饶是这般情景,云仲大多时皆是一言不发,背剑而行,区区几日就在五锋山连同南坡乱石岗处徘徊十余次,更何况时常遇上十余骑追兵,人人身手皆不差,纠缠游斗与骑射本事俱佳,无疑是替三人添来许多麻烦。
寻常时候几人皆是同进退,真遇敌手时,贺知洲才觉察出云仲背后那柄水火吞口的佩剑,凡出手则必将收人性命,更何况此人脚步更是踏月摘瓶,数息之内如有马匹缓下脚步,定要遭一身白衣的云仲持剑迎上,每每皆是剑光微晃敌手落马毙命,而难以瞧出剑伤所在。或是自腋下软甲缝隙中贯入,或是沿后颈刺穿,只见血水,难寻剑伤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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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眼下这等轻描淡写杀人的技法,高绝非常,刘澹曾瞧过遭云仲一剑诛杀的敌骑,软甲分明无半点损伤,却是遭轻快剑刃挑穿喉咙,都是频频咧嘴,言说这云少侠端的不给旁人活路,这么手堪称炉火纯青剑术,倘若是闯江湖的寻常武人倒还算说得过去,但落在山上人手里,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出五锋山几里,月随雾走,茫茫白雾经月华烫上层莹白,更不辨南北。
“此地距本来粮道不过十几里,听闻当初叛贼兵马围剿粮道时,死伤最多的并非是王庭兵卒,而是司职运送粮米的军汉,大多是从流州白楼州自告奋勇前来的寻常百姓,年少者远未及冠,年长者已近花甲,甚至有妇人女子,同样携箪食豆羹而来,死伤逾万,虽未亲眼得见,可闻听胥孟府兵马占去粮道过后,火光就足足升了三日。”
“流州曾也有大元仓谷聚地的说法,可惜到此时也已山穷水尽多时。”
刘澹眉头自从贺知洲开口,便牢牢锁住,眉宇之间阴沉气极浓,听罢良久,才狠狠骂过两句。
“怨不得胥孟府,我若是统军之人,既明摆晓得这些位运粮百姓忠于正帐王庭,一时半会难以为己所用,足有万数之上啊,拎起矛戈来就是兵,放下便是民,何况胥孟府虽盘踞八州之地,而兵马数目同样奇重,粮草同样容不得耗费,平白多出上万张嘴来,军粮又该怎么分,如是站到旁人所站的地界,设身处地,怕是谁也当不得圣人。”
云仲从来都是仔细听起,少有开口,近来好像越发少言寡语,但手腕那条红绳色泽却愈发鲜明,两人不去问,云仲同样不自行开口,直到三人从五锋山遮蔽的阴沉雾气里走出时,抬头远望,见高低错落小山之上,有流火成行,密密匝匝一时铺满数座小峰,其势不下千骑,马蹄声踏碎月华白雾,照旧不开口,只从背后缓缓抽剑,剑刃颤鸣。
刘澹觉察出云仲抽剑,再远眺时,那片势大流火已是朝眼前而来,不偏不倚,恰好朝三人所立的石山中而来,漫山遍野乱石飞溅,震响声不绝。
“头两日,记得曾有人身死前伤了贺兄马匹,不妨瞧瞧可曾留有什么印迹,假若猜测得不差,八成是胥孟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