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一脉,如何能遭天垂青,接连有大才出世,还真不是老汉溜须奉承,这京城里头甭管世家还是高门,估摸着都险些将槽牙咬碎,艳羡荀家为何才子代代不穷。”
“哪里敢当大才二字,圣上爱才,并未介怀鄙陋之处,而是瞧见那点微末学问,故而厚爱,要说惭愧,大抵满朝上下谁人也不如晚辈惶恐。”
“瞧瞧这说话的能耐,你可
比当年荀文曲在行,”老者又是笑笑,很是随意,而后指指自己鼻头,“闲扯许久还没自报家门,瞧见我这双因早年痹症落下的古怪双手,常在京城的都知晓老朽是谁,当年天下战事起时也曾出过不少损害寿数的阴损招数,鬓发皆白,双爪扭曲,旁人都唤老夫一声丑狈二品孙福禄,本来同属寒门,乃是前朝侥幸登得仕途,如此算将下来,你还真是要称我一句前辈。”
丑狈二品,荀元拓早在青柴时节就晓得名讳,之所以得来如此名头,除却体态像极传闻里狼狈为奸中的狈,最重的原由,却是因这位始终二品的文臣,在天下尚乱的时节,替上齐老皇出过不下数十策,其中绝户狠计占十之,横是凭上齐当年算不得鼎盛的国力,使得周遭数国难以妄动,动辄便是坑杀无数军卒,或是连并共盟,生生摁住齐陵紫昊为首的几处邻里,不敢生出过多觊觎心思,那时年月,丑狈二品名声,比起如今一人之下的齐相荀文曲,还要高上很多层楼。
但眼前这位老者全然不像是荀元拓念想里那等谈笑之间奇策自生,且眉眼当中时时阴翳的模样,而今谈笑举止之间云淡风轻,竟是率直洒脱,无甚拘束,直言不讳开口,说今日前来为得不过是牵线搭桥,做些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举动,而今荀元拓起势平步青云近乎已成定局,只可惜朝中人往往知
晓两位荀姓之人的关系,于是并未有多少人前来走动,自己身为这处府邸旧主,恰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说难听些往后要是荀元拓仕途失意,自己照旧能撇得干净,况且等到那时,多半自己已是入土多年,是非曲直,全然无用。
“荀家大才出了前后数代,唯有荀文曲一人能登上如此高的位置,稳坐如山,本事可见一斑,老朽说得话你未必放在心上,但切记如若要在两者之中选最稳妥的一个,荀公子还真不是那个一。”
“这些时日大多数人仍能沉下心来,而荀文曲也无甚举动,照此下去,估计不出再多时日,此地就会从门可罗雀变为门庭若市,骄纵自满是人之常情,但不妨再仔细些想想,所求之事,与怎样才算站稳跟脚,起码如今看来,公子双脚虚浮,怎比得了那座山。所以走动往来时,还需慎思其后好坏。”
老人循循善诱讲过许多,虽是垂垂老矣,言语仍旧步步为营逐次序进,使得荀元拓频频点头应下,深以为然。
临出门时,老人最后说,你家师父的老路已是走过一趟,既行不通,不妨自问本事比起自己师父是高是低,预见之事未必今朝能成,撞南墙头破血流,那是侥幸生还之人所言,还有将脑袋一并撞落地的苦主,连开口都没法开口,当然不会传扬开来。
切记天下有可信之人,终究是寥寥近无,既是打算日后坐稳这
处府邸,就需信过一件事,疑人不用,宦海仕途与当初自行做学问不同,难比登天步步算计,穷尽前头千年人智,而往后千百年,尚且长存,全然不比学问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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