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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寺关醒来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
经脉伤势已然好转,就连震碎的经脉也隐约续接完好。武人经脉亦是极为重要,虽还未曾登跃龙门,可这经脉依旧是关键所在,运力出拳的力道大小,同经脉干系甚大。本来阎寺关就已做好十足准备,此生不再有习武的可能,如今经脉无端复生,自然是惊异莫名。
清河园早已就人去楼空,吴霜同云仲早在三日前便已登程上路,当下肯定是不在院中。但阎寺关找寻一圈,连程镜冬和莫芸都杳无踪迹,似乎偌大一个清河园,只剩他自己一人,形影相吊。当行至里屋时,仍然有些疲倦的阎寺关在古旧桌上找到一封书信。
武生沉默半晌,远望窗外。今儿个夏风闷热得很,一场雨过后,盛夏气息更胜往昔,清河园本就偏僻无人,叫毒辣刺目的日头一浇,更是成天不见人。就好似三日前长街上并未有过一战,贫苦人家依旧为柴米犯难,高门老爷照样将瓜果置于井中凉透,用之以消暑生津。仿佛采仙滩依旧是那个采仙滩,武生依旧是那个武生,丁点未变。
但总归有些东西变了。
阎寺关穿好衣衫,上过药的伤口多少还是有些痛楚,不过比街口厮杀时候舒坦太多。穿大街越小巷,汉子就跟从未同黑甲交手过一般,十分平静正常,甚至遇见脸熟之人,还顾得上同人打个招呼,寒暄两句,比之往日还要来得圆润自如。
若说汉子不同寻常处,那就只有出采仙滩大路边上的酒铺掌柜察觉出了两三分意思。
酒铺掌柜姓刘,据说祖上还是当初齐国朝中二品大员的一脉,到他这家世凋敝,挣扎辗转好几辈,终于还是落魄下来,在这块开了家酒铺赖以谋生。刘掌柜极爱与周遭店面住户,或是来往行脚的商贩脚夫打听稀罕事。大到国事小到江湖杂闻,只要是新鲜事稀罕事,到他家的酒铺略微卖点关子,勾起新鲜劲来,指定能免去一两笔赊下的旧账,或是讨来半壶酒水尝尝。因此采仙滩这一隅之地,说刘掌柜是消息最灵通者也不为过。
打阎寺关一进门,刘掌柜瞅他的眼神便有些不对劲。采仙滩上下谁人知道清河园穷得叮当响,几年间这敦实武生更是少有进铺的时候,如今是日头由打脚底升天,百年难遇。于是掌柜的便多长了些心眼,偷摸观瞧那武生手头是否有不干净的举措。然而令刘掌柜失望的是,汉子进门后并未给他太多端详的机会,要了一壶烧刀子,就静静抱着膀子靠住门槛,不再走动。
掌柜没好气的给那汉子随身带的酒壶中注满酒水,明显是有些心痒难平,故而有些许气闷。阎寺关并未恼怒,酒铺刘掌柜脾气古怪且好打听闲事,他当然是晓得的,于是也没放在心上,接过酒壶道声谢,径直走出门去。
酒铺门口煞是有些奇怪,本来完整铺陈的青砖地上,平白无故落下俩斗大窟窿,被雨水裹挟来的泥沙填平。偶尔来往人士也浑不在意,各自忙碌自家的家事生计,毕竟街道受损,本就应当由那些阔绰老爷修葺,与他们这等为生计发愁的小人物何干再说这等大热天,谁会有那闲心思瞅着石街。
阎寺关出来酒铺门,也不知怎的瞥到那两个孔洞,便拎着壶酒,随地坐下。
刘掌柜可是在柜台后看得真切,不禁纳闷这人究竟是犯什么混,大热天看那俩窟窿作甚。霎时间刨根问底的老毛病又蠢蠢欲动,几乎就要冲出门去质问那汉子一声,可还是强行忍住双腿,耐着性子从酒铺往外观瞧。
阎寺观哪还有空理会其他,只顾仔细端详眼前两孔,气定神凝。
孔洞并不再是孔洞,泥沙亦不再遮挡二目。
唯有一阵精深宏伟的浩然拳印的意气神气。
郁不得志而发,似要将垂云夜幕打个里外通透。
山雷咫尺。
那个老道曾经与他讲过拳法有虎狼山。
虎擒如洪水倒泄,狼寐如狐狈狡黠,山扶如大峰厚重。
如今再添一式掐雷。
如雷霆掐指,崩庭裂碑,寰宇皆寂。
汉子坐在拳印边,举起酒壶,一口气喝了近半,内伤隐痛,而浑然不觉,遂拳与印合,泥沙四溅。
刘掌柜只觉眼前有虎狼山雷吼啸声连起,绕梁许久。再回神时,那汉子早已不见踪影,原地孔洞更再无半分痕迹,似乎是有人将那孔洞生生拽合。
半晌,刘掌柜大笑。原因无他,只因为今儿个他碰到位神仙,即便不是,来日也定能成为仙家的一大擎柱。刘掌柜的道,从来不是自己成佛作祖,亦或是家财万贯,而只是在他人面前添油加醋地说说所见所闻,这便足矣。
采仙滩外十五里,烈日炎炎下,阎寺关独身行路,腰上依旧别着酒壶。
离采仙滩周遭十余里,乃是采仙滩附近少有的粮米地,正值盛夏未到秋收的时候,微风浮动麦穗,只觉得满目翠碧。
那位使枪的捕快,便埋在这边最显眼山头的腰间。
阎寺关醒来时候,桌上留有一封书信。
前半段笔迹,阎寺关真没见过,以他腹中的浅墨,怎么也瞅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