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葺官衙也不过几十载,原是太过偏僻,当年立国时节,并不曾将此地填补入上齐版图当中,于是才使得此地中人,恶人越发多,致使行至如今这般情形,当年曾有大员得知官员受辱,险些一怒之下启奏天子,兴兵清理此地,却是被至交好友规劝,此事便始终搁置下来,使得许多来此知县,纷纷是心头哀念横生,均是受苦几月过后,上书调离,哪怕再自降一品官,也不愿留于此地。
“起初来此,其实我定有三条计策,一来是凭百姓同力,无论拜访教诲,或多或少提点两句,在人心头种下枚树种,知晓这五人并非是什么神仙老虎,进而生出力争的心思,届时略微催动一把小火,最终还是要使得此五家商贾,再无容身之地,不出几年便要背井离乡,再不敢踏回苏台县半步,此计于我所想,理应是上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民意攻心。”
主簿双眸闪动,显然是自行推测一番,深知此计可行,忙不迭开口问询,“既然是
已有良策,此番又是时机尚好,为何不愿催上一把火”
荀公子低眉,“草木十年可生,人心百年难改,就算学来先生两三分嘴皮功夫,又恩威并施,好容易得来民心,但将整一县中人心念扭转过来,起码也要再搭过两三载功夫,身在穷山恶水一载,总有些担忧京城中事与我那位先生,犯不上再搭进太多时日,那便要说起第二策,不过手段颇有些卑劣,只能屈居中平策。”
“以往在此的知县,要么便是逆来顺受,要么便是咬紧牙关,不允此五家商贾半点好处,苏台县地界偏僻,凭此五家商贾的本事人手,欲要外出寻些商路,说破大天也是勉强够个温饱,哪里有赚官府银子来得容易便捷。以往官府未至时候倒还好说,可万一被人这几人盯上官府当中亦是有利可图,再想撒口,就像是被小巷当中饿过几天的恶犬咬住腿肚,无论棒打狗头,还是戳瞎两眼,都始终难以将嘴掰开,五家同进同退,就凭官衙在此地的微末根基,当真是难以撼动。”
“如此,何不令这五条癞皮狗互相下口,斗得筋疲力竭时,再随意扶持一家,将这五路商贾与人手皆尽收归官衙所用,”荀元拓笑起,收起眼前棋盘,仔仔细细擦拭干净,“不患寡而患不均,历来如此,乍看之下我这知县当真是位好人,既知进退又晓得拱手送甜头油水,其实不过是祸水东引,将这五家所对的矛头,从官衙中人转向其余四家。毕竟一向只晓得唯唯诺诺的老实人,谁也想不到也有笑里藏刀的本事,若说破招也是容易,只需静下心来,便可想通,这五家缺了一家,即便是被人悉数吞并,对于官衙而言也是好事,何苦为争些蝇头小利,失却大局。”
“但要是这等事五家都能想通,早已将眼光放到苏台县之外,而不是如眼下这般得过且过,退两步说,这五家商贾好比一篓之中的荷塘泥鳅,有一人动手,其余四家,想不接招也难,那便是死局,但可惜之处在于,他们并无解局的本事。虽是中平策,却是最为对症,不出两三月,大概我就可解去此局,安然回京。”
荀元拓笑得相当欢愉,但对坐的主簿却是险些落下滴冷汗。
乍看之下,此计并无高明处,但也恰巧是因此,年轻人估算人心的本事能耐,已然是炉火纯青,才是最为令人生寒之处。
主簿无意抬头问起,“敢问荀大人,下策是如何布局”
年轻公子原本起身欲走,听闻这话淡淡瞥了主簿一眼。
“更简单,既然不愿学何为法度何为官威,刀架到喉头,任谁都能将上齐律背得滚瓜烂熟,一手拿刀,一手擎酒,不过是不愿动刀,故而劝酒,但迫不得已要动刀的时候,总也要学学那位大员不是”
一张顶俊秀的面皮,开口却是至狠辣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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