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堪堪足够去到那座寺院当中,回返盘缠,已是所剩无几。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行赶至那处古刹,原本柳倾交代三月之期,已是悄然耗费去过半,眼见得由深秋转为冬时,由不得再磨蹭。故而云仲也不曾花太多言语,而是打包裹中取出张图卷,铺展到那方花梨桌案上头,以灯台压住一角,皱眉观瞧。
由颐章去向南漓地界边关,已是许久不曾通过,即便是不得不前去南漓的商队车帐,亦要在两地边关处受阻,盘查个七八日,端的是耗费不起。虽不知起因为何,但稍加思索便足可想出其中的症结所在,多半便是两地之中生出了些古怪,甚至小有纷争,这才使得进出边关,尤为耗费功夫。
可倘若是弃此地边关,直走北境,则唯有一条路途,能由颐章通去齐陵关外,此地之险,前几日中云仲已是打听过不少通晓地势的商贾与江湖人,听闻这束蛟关的地名,均是连连摇头,言说此路难走,非急切者不得行。
如若是走那等有马帮流寇出没,或是其中风沙极猛的地界倒还好些,起码凭多年来履历,都可稍避,但这束蛟关一地,却是近乎同经历二字无关。
云仲眉心拧起时节,最是显眼,却也不知究竟是少年眉宇平日里常常舒展,故而转变之下瞧来更为分明,还是年纪尚小,额心中便有枚不深不浅的纹路,望之便可窥见神情,温瑜歇息一阵起身时节,就瞧见少年蹙了眉头,聚精会神朝桌间图卷望去。
“这束蛟关,究竟有甚特别之处,除却马贼流寇横行的齐陵边关地界以朱笔勾描而出,此处束蛟关,为何要以浓厚朱彩点出,不知有甚特别”少女踱步两三,凑到少年面前,观瞧这张地势图卷,颇为不解。
云仲眉头微展,摇头笑道,“倒也并非如那些位商贾与江湖客所言那般骇人,照常理赶路,你我应当沿东而行,走南漓而入夏松,再去寻那座寺院。但眼下为免苦等耽搁时日,最快便是由颐章东北角角落处,直走束蛟关,只需两三日,就可抵齐陵关外。”
“但颐章东北角落处,地势颇高,相比于齐陵关外地界,大抵要高出六七十丈来,束蛟关初建时,却是打算直通夏松,后因种种缘由耽搁下来,才使得如今只能通往齐陵关外,前头多半路途,无有半点坡道,后半截却如危楼大川,近乎直上直下,年久失修,崎岖不平。”
云仲边讲,边蘸起一旁泼洒出的茶水于桌案上描画,而后叹道,“此地多有风沙,鸟雀难越,再者关上道路极狭长,且地势奇高,如若是有蛟在此,腾空不可过风沙,入地则恐跌个筋断骨折,唯能沿狭道而走,故称束蛟。但多半可困住商贾,我二人一人一骑,皆是轻装,再者入冬时节风沙停歇,想来亦不会生出许多麻烦。”
温瑜却并未在意云仲言语,而是饶有兴致望向这卷足有桌案大小的图卷,当中一点,恰好是南公山,而当中交错山峦,与各处地名与此地地势走向,天景如何,竟是分毫不差,尽数陈列在图卷之上。
“小师叔倒是对这山川地势,颇有研究。”
云仲抬头,瞧见女子眼光看来,略微低眉,“其实大多都是由旁人口中听来,这一卷图中,大抵自个儿只走过百之一二,按说远不足将图卷补齐。”
“练剑修行,本已是两件易添疲忧的事。”温瑜挑眉。
“只不过是想瞧瞧,自己上山之后,究竟走过多少处地界,”少年思索一瞬,犹豫答道,“其实这幅图卷,本应由上齐那座小镇而始。我曾从山间藏书当中取出一卷,当中草草写有句话,说人之降世,其实不过走了一圈,而后兜兜转转,总要归于那原本一点。”
窗外细雪飘动不止,但仍能见月光。
少年就这么平平静静坐在此地,平平静静开口,理所应当。
“待到叶老伯与褚老那等年纪,想看看此生到底走过多少路途,究竟算不算愧对此生,俗归俗,但总得始终惦记着点事,才不觉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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