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平君近日以来,心境尤为多变,舒坦之处在于,近来不乏由打各方而来的修行中人,成群涌入北烟泽边关,虽说不见得足够防住北烟泽当中妖物倾巢而出,但总归是多年来未有的一桩苗头。但忧心烦扰之处在于,自发前来的修行中人,大都并非自仙家山门出外,多半是流落天下各处,无意中得了修行之法或是经仙家指点的散人,而仙家来人,百中无一。
再者近日大泽当中极为静谧,莫说是有如潮邪祟涌入岸来,就连零散妖物也是不露踪迹,一反常态,饶是青平君自个儿独自撑舟外出,也不曾遇上什么在外流窜的妖物,心下自然是狐疑忧虑。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潮汹前波光定,眼下这般情形,始终难叫人安心,反倒是越发忧愁怖惧。
倒也非是青平君与云亦凉二人未曾稳固人心,而是既在北烟泽地界之人,大多是征杀不下十数年的老人,仅听营盘外头大泽浪涛声响,便能大抵猜出妖物数目,皆知妖物随潮奔涌之前,必有安定的时辰,故而即便难得聚齐饮酒时节,出言宽慰,营盘中人亦是心中有数,实在无法勉强自个儿听信两人宽慰出言。
“怎么,前几日不还兴致颇高,泛舟大泽指点江山,今儿个怎么瞧来消沉成这般模样。”云亦凉不知何时攀上城头,递给青平君一壶酒水,两手搓热搁在鼻翼两旁,将冻僵面颊捂住,暂且缓和一阵。北烟泽处在极北之地,恐怕比起大元部,冬日来得更为早些,虽说今年还不曾见着初雪,不过已然距滴水成冰不远,风携钢刀刮人面颊,恨不得多削下二两血肉来。
青平君无需回头便晓得来人身份,瞅鼻冷哼,“这般鬼天景,裹再多衣衫也能冻僵唇舌,也就你小子仍旧口齿灵便,到了这般情形还不忘挖苦老子两句。”嘴上嫌弃,两手却是相当老实正直,毫不客气接过酒壶,登时惊异,迫不及待饮上两口,顿觉温热酒浆入肚,浑身冷凉褪去大半。
临冬时节最适饮上两盅温酒,不过依平日里云亦凉的性子,断然不愿前去自行温酒,更是懒得送到青平君眼前,故而后者颇觉怪异,浅饮过两三口便忙不迭追问,“又要回乡一趟非是老哥我不愿允诺,而是眼下这番云波顿停的时辰,万一妖物齐动,你若离了此地,我恐怕当真无人能担起重任。上回放任妖物流窜入世。已然算得上是有违本心,倘若是再来一次,只怕又要惹得旁人口舌,朝堂当中那些位心思不明的老狐,可都成天用余光盯着此处,唯恐抓不着把柄。”
这一番话说得急切,如同走珠撒豆,横是令云亦凉一阵呆愣,将两道剑眉拧成一团,劈手夺来酒壶,没好气骂道“你就没那享福受功的命,难得好意捎来壶烫好酒水,却是妄揣好意,还不如一并饮个干净,丁点不留。”
见云亦凉抬手夺去酒壶,青平君却是急切,连忙将话头放软,厚着面皮陪笑道,“瞧您老说的,这不是忧心同袍兄弟在此地停驻许久,唯恐您老心头憋闷,才不得已这般妄自揣度心思,既然如此,小的自罚一口就是,替您老解忧。”说话间便是探手往酒壶摸去,却是被云亦凉避过,将酒壶抛到城关上空。
“许久不曾动手,今日天景冷凉,不如比斗比斗热热筋骨”
城关下头,有几人担水而来,原本要趁滴水成冰的天景,凭大泽中水浇于城墙之上,凝冰加固,此刻却是远远瞧见城关之上,两人走拳动肘,招招不让,登时便是哭笑不得,索性搁置下扁担,抱住双膀观瞧。
当中一位瞧着年纪尚浅的汉子狐疑,扯扯身旁汉子袖口问询,“统领大人与云大人,一向是亲同手足,怎的今日却是出手比斗,瞧意思还是招招不让,并无多少留手,是两人不和”
一旁那汉子瞧面膛便是有不惑之年,这等事已然是司空见惯,摇头大笑道,“到底是初来乍到,并不曾见过这等事,咱这两位统领大人,同属修行中人,身手境界更是高明,这北烟泽平日里无妖物作祟的时节,总也不能闲暇惰怠,多有练兵之举,这二位自然也要将境界捶打得瓷实,迈往高境,又少有境界相衬者比斗切磋,故而时常便寻个莫须有的借口,打上一架,权当是寻求进境,眼下无事,多半又是要过几招,直待到一边吃些小亏,才肯收手。”
北烟泽边军近来填补上不少人手,由打天下各地而来,虽嘴上不提,但一众守边多年的修行人,心头也是多添了两三口鲜灵气,就如大漠行程,多日不曾饮水,如今得见小洲水泊,自然是心头舒坦许多,因此许多汉子话也多将起来,解疑答惑,试探新来此地之人身手,倒是比起平日那般营盘萧瑟的景象热闹许多。
城关上头两人依旧不曾决出高下,却是那一身红衣的青平君先行发难,略微吐出口浊气,双足点地,两拳虚晃,而后猛然凑近云亦凉面门,劲风猛来。后者亦不惊惶,让出两步空隙,单臂架住双拳,身形压低,一掌直奔下盘,杨柳迎风,虽说算不得迅捷,可胜在步步为营,滴水不漏。
“这般试探,要打到几时,倒不如手段齐出争个高下。”青平君纵身,内气流转两拳,劈手便是往眼前人面门一晃,去势刚猛无阻,拳走极直。
而云亦凉也不曾有多余举动,伸出单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