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仲温瑜在凤游郡外逗留两日,一来听人说起凤游郡外尚有几处胜景,虽算不得千百士子书生来游那般热闹,名头不见得响亮,可却是常年有人念叨,凤游郡外,且要比郡内景色好上许多,只是近些年来人人只顾眼前事,忘却身后身。
对于见惯南公山景致的两人而言,外乡胜景,的确是颇有几分撩拨心弦,更莫要说如今秋色正由浅入深,层林尽染,平添萧瑟之外,尤有难言意味流转心头,挥之不绝。西郡常言有云,说是生为人子,总是起初啼哭不止,恨不得整座世间都晓得人之初生,年少时节更是心气饱足。春夏时节天近眉峰,故而人总觉身处世间,足下浊地头顶清天,想来便是我与长天一并高低;而临近秋时天高云远,纵穷极目力,也不可望云端,再瞧己身对比整座天下日月天穹,譬如沧海一粟,难免忧愁苦闷,时时怅然。
不过温瑜这两日却是欢悦得紧,暂且搁置下心头忌虑,催促云仲前去各处游景,仅两日光景,便将凤游郡外大小六处游赏殆尽,只剩余最末一处还未去得,但眼下已是临近暮色起时,云仲难免有些忧虑。虽是已经临近凤游郡,可说来并不算得太平,西郡贼寇众多,难说有无一两股流窜入凤游郡外逞凶的凶顽贼人,再者前日一遭与马帮中人剑拔弩张,且比斗两番,绕是那为首汉子末了诚恳相邀,也难保万无一失,双拳难敌四手,这等未入江湖便有耳闻的俗言,腹内文墨浅薄的云仲,亦是心头有数。
可再瞧瞧游兴正浓的女子,难得面皮始终笑意自在,少年拧紧眉头,而后又缓缓舒展开来,“郡外七景,唯剩白毫山一地,若是行有余力,今日便逛完罢了,好生歇息一夜,明日再行入凤游郡即可。”
温瑜闻言笑意更是明朗几分,点点头道,“听几位老人家言道,似乎这白毫山上应当有名门正派,即便寻不着地界落脚,想来去到这门派之中借宿一晚也可,离了南公山,小师叔与我同是江湖中人,大抵也可把酒言欢。”瞥见少年一本正经点头,似乎是深以为然,女子撇嘴道,“以水代酒也可,前两日已然坏过了一回规矩,莫说今日,入城过后三日以内,不得沾染半点酒水,如若是小师叔再不听劝,回山之后,自然要与师父告上三两回歪状,日后苦果,还要师叔一人自尝。”
少年蔫头耷脑,瞧见女子端坐马上似笑非笑,亦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心头却是叹息不已。自打破入二境之后,似乎修行半点也无增长,始终是堪堪高出二境一线,任凭行气不下数千回,纹丝不动,着实叫云仲心头烦闷,再者虚丹被那秋湖神意险些挤出丹田,境界浮动奇大,心念亦是不如往常那般稳固平定修行苦闷,唯有酒水可掩一时失意,幸亏前两日小饮近两葫芦酒水,不然此刻云仲,怕是又再度步入当初行气练剑不止的疯魔境地。想当初观云悟剑时节,接连日粒米未进,亦不过是常事,好在年纪尚浅,不曾落下什么病灶,且钱寅时常由打丹房当中炼制出数枚黢黑丹药,不由分说塞到云仲手上,这才不至于耗到油尽灯枯。
“小师叔似乎是心有所念,若是方便,同后辈说上一声便是,虽说并非是那知晓解疑答惑的世家先生,但若是心有隐忧,总归不吐不快。”温瑜侧头,瞧见云仲神色不似方才那般畅快,难得说上两句玩笑话,“江湖且在心头,难不成几日饮不得酒水,师叔便困于此,如何能修得起大道。”
云仲闻言愣愣,不禁笑起,转头看向一旁女子,后者被夕日金辉落满衣衫,瞧来似乎与远山融金并无分别,神异得紧,再回神时,负歉轻声答道,“倒不是为其他,而是着实有些艳羡师妹,虽说前头十几载,并非是时常如意,但终归晓得为何迈步入修行,一朝踏得通天桥;就连大师兄也曾直言,温姑娘天资,比起山中诸位师兄,都要强出许多,没准再过些年头,未必就不可凭女子之身踏尽武道阵道山巅,日后成段佳话,传颂于江湖人之口,也未可知。”
少年说这番话时,始终是面有笑意,且眉间舒展,秋风清朗掀动衣袍,白衣飘然,仿若凌空踏杳,视线直去不知几千里远空。
“虽机缘巧合,侥幸摘去山中老小的名头,但如若是论年纪,温姑娘大抵还要比我年长些,这些月里受师叔二字,的确心头亏欠得很,”少年报赧一笑,可面皮上的神色,却是并未有欢喜意味,略微蹙眉叹气,继续道,“入师父门下前,我不过是上齐西北角处一位疲懒小子,学堂中种种文章,大都不入心,且时常耍滑拖欠课业,为此没少吃先生手板。当初先生说我是聪颖志疏,可直到如今我也不曾知晓,究竟聪颖在何处,随师父走江湖,迈步入南公,乃至于如今修出一道本身剑气,那时节想都不曾想过,也唯有翻阅几文钱一卷的豪侠令时,周遭无人,才敢捡起枚稍稍直苗的枯木枝杈,学两式飞剑御剑。”
少年越说,语气越是捉摸不定,乃至于温瑜都是听得云里雾里,有心出言插上两句,瞥见少年越发低浅的眉宇,又是生生制住出口念想,听少年絮叨。
“师父修行,乃是为登临绝巅,兴许亦是为一口心气,日后好生教训那五绝,讨讨旧帐,或是为不负掌中吴钩青霜两剑;大师兄修行,虽不知为何,但南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