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师兄弟依旧是赶路,云仲仍是夜里修行,正午过后便腾出些许空来,只在车帐周遭练剑,可出剑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
柳倾见状,也不过是略微笑笑,并不出言点破。
唐不枫曾言云仲出剑极快,可并非是虚言,而是的确觉得剑势迅猛且走招通畅,一如长江大河,半分无阻塞之意。
可如今云仲的剑,却缓缓慢了下来,出剑之时平添了些犹豫踟躇,仿佛是对自身的剑法有些不满,于是每每运剑,总是要思索一番。经武陵坡同边军斗招,再于土楼之中同颐章江湖剑术宗师小过几招,云仲对剑术一途,似乎又生出些许独到见解,落在大师兄柳倾眼中,不失为一件好事。
自家师父吴霜的剑招剑意固然高渺入道,可对于小师弟来说,形似这方面已然臻至化境,再一味延续下去,只怕就要深陷当中,而忽视了自己个儿独有的神意,有道是师父领进门,可最终还要看这剑路如何自行踏出。
眼下云仲似乎也是晓得这理,虽说终日里眉头皱起的次数越发频繁,可也是仍旧耐着性子,将自己剑剑招皆尽拆开,逐个推演。
剑意不比剑招,后者大概走向若是无误,便不至于称之为败招,剑意则是颇为复杂,举手投足间哪怕是身形变幻,差之毫厘谬误千里。如同昂首挺身出剑,便有中正平和,大气正色之感,而若是藏头缩颈,便是以奇诡出众,于是一招一式想蕴剑意,皆是要挨个拆解,将种种变化尽赋其中,因而显得格外艰难。
至于内气与腹中秋湖,则是又倒退回修行起初,宛如一潭死水一般,绕是少年再行气上又多加了两个时辰,一时半会,也是修行不到武陵坡之前那等境地。
不过也有好事,内气稀薄之中,秋湖也跟那数九隆冬里的熊蛇一般,疲懒至极,压根不愿多动弹几下,绕是少年饮酒无数,那秋湖却是无精打采,只不情愿的摆动摆动剑身,其余变幻半点也无。
少年如今倒真不知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便时常苦笑不已,暗暗朝自个儿骂上几句贱骨头。
秋湖肆虐之时疼得人肝肠寸断,如今寂静不动,怎么反倒还觉得心头空落落,就连饮酒时候的滋味都少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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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是犯贱,不过无论怎么看,似乎都不算毛病。
二人走走停停,不多时便到了颐章秋集周遭。
颐章秋集,当真可称得上是颐章境内一处少有的商贾盛会,云仲从未见过这等浩大的市集,就连柳倾也是看得目泛异彩。整一片集市皆是处于一座城关当中,可由于往来商贾实在过多,乃至城外都多出几十里营帐,留与商贾留宿所用。
一眼望去,好似这城外多出百十来座营盘一般,极为壮观。
云仲本以为这秋集早已临近收尾,压根并未觉得能见识一番秋集兴盛时候的样貌,可二人自从城外几十里,便不约而同将目光望向外头。
还是柳倾先行将马车停在一旁,寻思着下车问询些状况,从一位路旁挑挑捡捡的老翁口中得知,说前些日子颐章练兵,故而将秋集往后顺延了几日。
老翁极健谈,拉着柳倾絮叨说,往年秋集,按说城中客店都能住下,可今年却是盛况空前,城中客店皆是满满当当,乃至常有数人共居一间的状况,为此,负责秋集那位大人还从军中借调了无数军帐,便于商贾居住。
从始至终,柳倾都只是笑意温润听老者絮叨,可唯独那句借调军帐,使得他微微凝神。
看样子这位权帝的目光,仍旧是停留在颐章东境。
“小师弟,咱们进城走走转转,这几日以来你在剑术上耗费的功夫实在太多,偶尔也应当换换心情才是,终日囚于悟剑,待到上了咱家山门呆呆愣愣,师父还不得怪罪我办事不利。”柳倾道谢过后,拜别老者,径直上车朝云仲说道。
云仲倒是有些心不在焉,叼着根枯草答道,“师兄放心就是,我这跳脱性子,怎可能犯了痴傻,练剑成与不成,日子总得过嘛。”
书生撇撇嘴,将一根白净手指伸出,戏谑问道,“我瞧你如今痴状,怕是连这都认不出是个甚。”
“师兄这话说的,这不就是个一”
柳倾面皮登时变为鸡贼。
“这分明是根指头。”
少年无奈笑笑,只好自认掉到坑中,连忙应茬说愿随师兄前去秋集之中看看。
这无赖问题,搁谁都没法作答,碰巧又是平日里极正经的柳倾所问,云仲一时未曾识破,乖乖踏空一步掉到坑中,也是自然。
此城名为东山,乃是颐章东数一数二的大城,筑城起初兴许是为屯兵种田,再者颐章东南国门若是叫外力破开,此城也可驻军死守,将外敌拦挡下来,使得中部颐章皇城无忧。
孰料几十年来未有战事,这东山城地处颐章偏东北武陵坡处,外界之人欲到此处,更显得相当便利,久而久之反倒成了商贾聚集繁多的富庶地界。
云仲并非从没见过如此偌大城池,可这城池之中甭管正街小巷当中皆是铺满货物,倒是的确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