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来了,伙计们。”
“我不要晚餐我要我的帽子。不是这顶,是那顶皮帽子”
“你见过他的帽子吗,约克”
“没有。快尝尝,沙特多尔顿,这是什么汤”
“鱼汤。”
“见鬼去吧我看到了骨爪。这到底是什么”
“兔子汤。这玩意不是你炖的么”
“但食材不是我处理的,我只是把它丢进沸水里,和香料、胡萝卜、绿芹一起。你抓的是什么,多尔顿”
“我不知道。不过它没有毒抗性,看起来能吃。”
“你以为猎物会中毒等于它对我们无毒吗就算它原本肉质健康,现在我们也不能吃了”
“我确信我消除过毒素了干嘛问这些废话数你喝得最快。况且还能怎么办拿咖啡豆煮一煮”
无人回应,因为一声可怕的、简直能刺破耳膜的哀嚎响起,淹没了所有声音。“你们居然拿我的帽子盛汤”
“放心吧,用之前我洗干净了,还拿新配的魔药消了毒。要是谁尝到头皮屑,一准是你们刚掉进去的。千万别嫌弃。”
“只有人类才会掉头屑”
“卓尔也一样。”
“特别频繁。你碗里有只苍蝇,约克,瞧见它没”
又是尖叫,还有乱七八糟的冒险者的脏话。“在哪儿”
“你没看见那你还喝”
“什么意思”
“你刚刚把它咽下去。抱歉,我还以为西塔的头屑是苍蝇呢。”
“你是不是还以为西塔喜欢吃头皮屑”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还不是一个人在笑。
尤利尔实在受不了了。
“能安静吗,诸位”学徒睁开眼睛,却立刻被篝火晃得扭过头。“盖亚在上,你们怎能在森林里生火”其他的林子或许没事,但这里可是圣瓦罗兰的微光森林。“见鬼,约克,你不是冒险者吗多尔顿你怎么不提醒他”
“少他妈废话”一声喝骂吓了他一跳,这是个陌生的声音。是谁“爱喝不喝天快亮了,还睡什么”
尤利尔迅速爬起来,后脑勺砰一声撞上树干。他顾不得疼痛,锵一声拔出剑然后赶紧丢开。这不是他的剑,握柄肮脏污秽,剑刃锈迹斑斑,仿佛随时都会裂成一地碎片。他瞪着它,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情况容不得他思考,周围似乎不只有四个人。准确来说,是整整六个。尤利尔借助火光,看清他们的模样满脸尘土、不修边幅、眼窝深陷,个个都像是远行后的旅人。古怪的是,这些人都长着陌生的五官,没有约克,也没有多尔顿和沙特,更别提医师克莱娅了他们都是显而易见的男性。我刚刚听见了她的嗓音,尤利尔心想,莫非是半梦半醒间的幻听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一双烂靴子,裤腿卷到膝盖,难怪起立时的感触如此怪异。腰带后挂着剑鞘,皮革磨露了大半,被乱七八糟的针脚钉在一起。衬衣满是汗水的酸味,外面套着更破烂的皮甲,领口的毛边能刮破喉咙。为了避免在梦中送命,它的主人聪明地将胸甲反过来穿。一条有着褪色符号的布条胡乱塞在胸口,他抖开时掉下黑色干草。
这里也不是什么森林。山坡到平原一片空旷,几棵树孤零零点缀在辽阔绿地上,月亮细得几乎瞧不见。篝火在风中燃烧,灰烬飘动,盘绕在铁锅边。一根分叉的粗枝靠在不远,因为铁锅的握柄已经烂没了。
六个人围在橘红的火焰边,十二只眼珠子恨不得钻进锅里。几匹马拴在一起,低头啃着青草。看来刚才多半不是他们在说话。尤利尔听得清楚,约克和多尔顿的声音,还有诗人的尖叫。然而这里没有他们。
梦醒时分,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穿戴着陌生的衣服和武器,周围还尽是陌生人。说实话,这种感受他可不陌生。
“我在梦里。”尤利尔嘀咕,“又是莫尔图斯”幻听多半是他的臆想。梦就是这样,他会把潜意识里东西带入这个集体梦境。区别在于,他没在希塔里安附近。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得走三十里。”拿着棍子、充当厨师的人开口,“明天白天前赶到。”
“白天”
“明天白天。你聋了老大的命令就这样。”
“我们去哪儿”
“我没说吗”厨师提高嗓门,“天杀的莫尔图斯”
莫尔图斯“等等”尤利尔脱口而出,“我们现在在哪儿”
结果没人理他。又没人理他。“问题在于,我们只有四匹马。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厨师抡起勺子,“你自己跟老大解释”
那个回答他的人躲开飞溅的汁水,与厨师争论起来。两个人看着热闹,两个人无视争执,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沸腾的汤锅上。尤利尔走到他们身边,期望他们能像回应他的抱怨一样回答问题,然而这些人也忽略了他。学徒感到十分失望。
于是他从厨师手里夺过木棒,一棍子打翻了汤。
这下没人再争吵了。“见鬼,尤利尔,瞧瞧你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