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什么意思父亲,我恕我愚钝,但我真的不明白。”
荷鲁斯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困惑,其中甚至还有一点隐藏的非常之深的不安。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至少,他并不像是他说的那样真的不明白。
“祂们不会让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我设想中一般顺利的发展。”帝皇缓慢地说。“你们和我的失散也好,个人的成长环境所造就的后天性格也罢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在这一刻,他此前片刻的真情流露消失了,一张冰冷的面具被他从心底掏出,带在了自己的脸上。尽管冰冷,却在某种程度上令人觉得安心。
绝对的理性,造就绝对的安全感。
“在古老的泰拉神话中,有一个盗火者,他名为普罗米修斯。他偷了神明的火焰,将它带给了人类,播撒到了大地之上。有了火焰以后,人类的文明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诞生。”
“而你们你们正是我从祂们手中偷来的火焰。你们的本质属于亚空间,那是你们灵魂中不可磨灭,不可更改的精魄。但我用人类的形体塑造了你们。”
“我本想将一切都教给你们,可我来不及,而就算我来得及,恐怕也无法改变一切。你们的本质决定了祂们可以轻易地污染你们,除非你们时刻处于我的注视之下但那样,又有何意义”
“不能飞翔的雄鹰是没有生存的必要的,父亲。”察合台轻声说道。
“是啊,可汗,是的。”
帝皇悲伤地微笑了一下,这笑容一闪即逝,几乎不可察觉,但在原体们眼中却是如此的显眼。
“也就是说”
福格瑞姆缓慢地呼出一口浊气,在他心中,一根始终刺痛着他的刺在这一刻开始轻轻摇曳,在带来更多疼痛的同时,也让他心中的脓血开始向外流去。
“无论如何,都一定有人会背叛”凤凰问。
“是的。”他的父亲回答,嗓音坚定,毫不动摇。
他正在揭示一个残忍的真相,而他对此没有任何掩饰。原因无他,这是他的孩子们的要求。作为一个失败的父亲,他还能做什么
“哪怕是圣吉列斯”莱昂艾尔庄森不甘心地追问。雄狮在从背叛者的名单中听见他名字的那一刻时便已经心绪复杂了,这一刻的追问倒更像是一种释放。
只可惜,他的问题早有答案。
“是的,哪怕是我,兄弟。”圣吉列斯轻轻地回答。“我很荣幸你能如此看待我,甚至用了哪怕二字。可是是的,就算是我,也会背叛,只要祂们想。”
“怎会如此”
哪怕早知答案,雄狮在这一刻也情难自禁地靠在了椅背上。他的坚持在真相勉强好像一个笑话般令人情难自禁地想要发笑。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我忠诚,仅仅只是因为我足够幸运因为祂们对我没有足够的兴趣
一时间,这里只剩下沉默,原体们表情各异地沉默着,仿佛一具具鲜活的雕塑。
“或许,大远征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幻梦吧。”
伏尔甘悲伤地说“这梦来自我们的父亲,我们继承了它,我们试图完成它但梦终究是会醒的,醒来后,我们就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了。”
“而我将这场梦多做了一万年,兄弟。”
费鲁斯马努斯缓慢地站起,虚幻却又凝实的脸庞上燃烧着火焰,神情严肃而认真“自我死后,直到现在我从未放弃我们的理想。”
“大远征在如今的帝国内已经不再被经常提起了,人们谈起它的时候更多会使用小心的语气,因为他们认为那段历史是黑暗的。”
“他们不知道大远征到底是为了什么,却只知道大远征导致了原体的背叛,导致了帝皇的重伤,导致了帝国的分裂但人们也不必知道它的真相,这样,人们就不必去怀念它了。”
“需要承担痛苦的人越少越好,我的兄弟们。而我们这些仅剩之人,则需要更为小心地看待它。大远征本应成功的,人类本应永远免除战争、瘟疫、苦痛与压迫。但它失败了,而始作俑者不是你们。”
他看向那些曾经背叛的人,福格瑞姆本想躲避他的视线,但是,凤凰却没这么做。他的身体似乎背叛了自己,又或者,他的身体要诚实得多。
“你们不过只是刀刃。”
费鲁斯马努斯如此说道。
“祂们用谎言与毒药来摧毁你们的反抗意志,用诱惑和压迫来使你们屈服。诚然,我们的父亲也在此过程中因他的性格造就了许多不该出现的错误但我们应当看见凶手的脸。”
他缓缓地敲了敲桌面,右手抬起又放下,金属碰撞之声清脆而响亮。
“真正的凶手真正握着刀的罪魁祸首,是祂们。”
戈尔贡被冠以古老怪物之名的原体此刻却温和地出奇,尽管是在叙述一个可怕的真相,他的语气却并不怎么严肃。
一万年足以改变许多事,福格瑞姆想。
他看着费鲁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了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