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在亚空间里,当然算得上是一种稀世的体验。但是,如果有人觉得这种体验称得上好的话,那他多半不是人类。
或者说,不是干净的人类。
这么想的人脑袋上多半有着混沌八角星的印记或刺青,要是没有,那你最好看看他的眼睛和牙齿,并好好观察。
要是你发现他的牙齿变的尖利,童孔有时候看上去像是锐利的尖刺状那么,你可以开始向帝皇祈祷了。
维修工欧恩用搭在脖子上脏兮兮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他又想起了这段话。他没法不想起。
这是一个断了只手还醉醺醺的男人在某间巢都内的酒馆内说出来的话。他当时醉得要命,但就是能把这些话翻来覆去地一直说,期间还夹杂着令人不安的傻笑。
他对人们异样的眼神置之不理,只是不停地喊着这段话。有人骂他,有人威胁要呼叫警卫,他都没有理会,简直就像是被某种东西操纵了似的。
距今已经过去六年,欧恩也因为走运而作为一个还算熟练的维修工人辗转到了钢铁勇士们的船上,但他仍然记得那个肮脏的小酒馆里的断手男人。
他当时的表情让欧恩曾经数次在噩梦中惊醒,在那以后,欧恩就再也没见过他。有人说他被警卫们带走了,但也有人说,他是遭到了报复。那些躲藏在巢都底层的阴暗之物因为他说出的真相而决定惩罚他。
真相到底如何,没人知晓。欧恩也不想寻根究底,他只是时不时会想起那男人,就像现在。他拿起一大块断裂的金属板,上面有个巨大的弹孔,让它中间烂出了个巨大的孔洞,孔洞的边缘看上去很是尖利。
欧恩小心地用手指触摸了它们一下,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种轻微的疼痛。他相当可惜地看着这块金属,心里为它的惨状有了点惋惜。这块金属板在它的工作上相当尽责,但却遭到了飞来横祸。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维修工摇了摇头,顺手将它扔进身后的废材堆。在工作结束后,它们会被运走。船舱底层的熔炉会将它们再次塑型,但那时候,它们可就不能作为船的一部分了。它们已经失去了那种资格。
“欧恩,工作结束后你想去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
“真的吗”
他的同伴神经质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手掌上的机油被他的动作涂抹得遍布额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平添几分傻气“随便你吧,但我要好好地睡上一觉。我受不了了,我要向帝皇好好地祈祷一次,然后睡个安稳觉。这些天我一直在做噩梦。”
“那就祝你好运,希望你能睡得着。”
欧恩一边忙活着整理机库内损害的线缆,一边顺嘴回答。工人的宿舍往往伴随着闷热与体臭,有人很安静,有人则毫不顾忌地四处喧哗。
但这根本无关紧要,船上是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更不要提它航行起来所发出的剧烈噪声了,刚上船的第一年,欧恩每天几乎都无法睡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就好像某天突然开了窍,于是便能在这样的环境内睡着了。
他又工作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清点着这面由他所负责的墙壁上的线缆数量。有时候,它们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一些。没人说得清理由,但也没人想去管,只要补上缺失的部分就好。
欧恩也是这么想的,他只是个维修工,不是工程师,管不了那么多。
四个小时的维修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那些由于被强行登舰所造成的伤口都已经被修复完毕了,在这方面,你可以完全相信一个熟练的维修工人。
但线缆部分就需要后续的稳步调试了,由于环境简陋,欧恩觉得,这次恐怕也会和以前一样。工程师多半只是记下损毁的部位,等到离开亚空间后再进行维修。正当他忙于清点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咕哝声。
他回过头,而那和他一起负责这条走廊的同伴已经失去了踪迹。他看向地面,那里空无一物,他同伴的工具箱被放在地上,几颗螺丝在旁边滚动。
他脖子的汗毛根根竖起,恐惧像是寒意般从脚底攀爬而上。
欧恩情难自禁地咽了口口水,蹲下身,拿起他放在自己工具箱内的铁锤,随后便往后退去,头顶的指示灯仍然处于交替闪烁的急促红色之中,在维修没结束以前,它不会转变成正常颜色。他没有出声,只是想要离开这里,然后找一名阿斯塔特汇报。
早在上船时,他便被告知过,如若在亚空间内航行的时候出现了任何他所不能理解或怀疑的事,都要立刻汇报。他后退,一点点地让自己在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同时保持一个较快的速度,随后,他撞上了一个人。
那应该是个人。
从他背部接触的地方,一阵黏腻的感觉透过了维修工人们所穿的绿色制服,传到了他的背上。欧恩握着锤子的右手开始颤抖,半秒过后,他勐地回过头,手中的维修锤高高举起,却没能挥下。
两秒过去,锤子掉落在地,发出当啷一声。一阵白光乍现,随后,四条腿开始有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