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后来我于大伏游历,又从边关入北秦,看了十二年的人间,便越发觉得四先生乃是天下少有。」
「他在剑气笔墨中,留下自己不善读书的随记,一生也不曾传道授业,曾说过自己愧对四先生的名号。
可是我却觉得他才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
南风眠语气中带着感慨,上下打量着那些随记。
陆景听着南风眠的话,并不多言,只觉得四先生笔墨中确实有许多血、泪。
那些血泪并非是他这一位剑道通天,高高在上的四先生的,而是这天下许许多多流离失所,困顿一生,忍饥挨饿者的。
他以自己的剑,在这冰峰上刻下这许多血泪,便足以见他的不凡。
若四先生愿意,天下豪奢、鼎盛权柄都唾手可得,他只需要高高扬着头,看天下的兴盛与繁华处,便自然可得其中的乐趣,又何必低下头,用这凡人的血泪脏了自己的眼睛
陆景虽然不解四先生的志向,也并不觉得自己和四先生相同,可是有这样的先辈在前,给出几分敬意,他自然是愿意的。
陆景这般想着,目光微动之间,却看到说话的南风眠正直直望着那冰墙。
神色间还透露着崇敬以及许多更加深沉的东西
那些东西这时的陆景并不明白,不以为意间也就忽略了。
二人便这般坐着,一同读着冰峰上的文字。
良久之后。
南风眠缓缓闭起眼眸,又睁开,有些好奇地问陆景:「你能看出这剑气笔墨中,还有其他东西吗」
「其他东西」
陆景仔细看了许久,却又只觉得这一行行文字中并无更加深刻的东西。
南风眠看到陆景表情,突然笑了笑,摇头道:「我看不出,那这太玄京中能看出来的,只怕少之又少。
我这许多日倒是魔怔了,竟然觉得我看不出来的东西,来个少年先生就能看穿。
陆景看着南风眠。
南风眠察觉到陆景的表情,又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你我相逢倒是有缘,我告诉你,你莫要随意告诉那些功利者,据说这冰峰上的文字中,夹杂着四先生的剑气,据说是他入天关得来的明悟,我敬佩四先生,也很想看一看天上的剑气,便在这里参悟了许久,可却一无所得。」
「我也曾带禾雨来此,想要以她的羽化剑心参悟一番,可她也一无所得。
陆景,你还认识什么剑道天赋鼎盛的天才吗也可带他来看看,若有所得,我不求其他,看一看天上的剑气便也满足了。」
南风眠眼中带着憧憬与希冀。
似乎对那所谓天关剑气颇为向往。
陆景仔细思索一番,摇头说道:「我并不认识其他的剑道天骄。」
「既然南禾雨都无法参悟,也许其中并无什么天关剑气也说不准。」
南风眠长出一口气,缓缓起身,道:「我知道几位太玄京之外的天骄,可他们却都不愿来这太玄京,倒是可惜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又弯下腰,又仔细将那些牛肉包好。
「我们吃惯了好的,便吃不下这些,可玄都中不知有多少人吃不上肉,放在这里太过浪费,反倒玷污四先生的字。」
南风眠这般说着,又和陆景摆手。
道红霞闪烁而来,南风眠踏上红霞,缓缓而去。
陆景看到南风眠离去又仔仔细细望向那些笔墨。
笔墨中有杀伐之气四溢,又充斥着一种变革之念,字形转折间越发锋锐。
陆景眨了眨眼突然想起那一日,太子与他说过的话。
「笔墨化剑气,锋锐成剑意」
陆景心中突然动了念头。
他站起身来,走到一处并无文字留下的空白冰墙前,抽出玄檀木剑
他侧过头去,四先生文字中许许多多杀伐气、锋锐气、变革气流入他脑海里。
陆景又突然想起那一夜寂静小巷中死去的妇人,以及那些仓皇的孩童,想起陆府中许许多多事,想起记忆里与母亲的困顿时日。
而四先生笔墨粘连处、转折处、戛然而止处,也落入他的眼中。
那些小民血泪仿佛映入他眼中。
「大火、灾祸、人易子而食」
「天关、人间、俯视众生的人们」
陆景似有所悟,诸多感触纷纷而来。
「这其中的剑气并非是天上的剑气。」
陆景思索间,脑海中想起一句话来。
于是他深深吸气,手中玄檀木剑中,四先生残留的剑气也在此刻复苏,涌入陆景掌中,继而再度流转到玄檀木剑上
陆景执剑如执笔,剑气喷涌而出,写道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见寒,于天上见人间
于一切凡俗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南风眠正踏红霞而去,突然间他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