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东山山下，陈洪涛从马车里走下来，望着泥泞的道路，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路上时不时会有铁场的大车运货下山，湿软的道路上留下一条条泥印子。

上山的路上分出一条条道，通往矿工生活的窝棚区。

陈洪涛走到第二个道路口，拐了进去，脚下的道路变得越发难走。

东山只有一条下山路，各家铁场的大车出来进去都要走这条路，路上铺了一层煤灰渣子，不下雨的时候还算好走，一场大雨过后，拉着铁锭铁器的大车几次轧过，留下的全是深浅不一的泥绺子。

走上道，陈洪涛脱下脚上的鞋，卷起裤腿，光着脚，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向前方的窝棚区。

白日里矿工都去铁场干活，守在窝棚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

快走到自家窝棚，陈洪涛见妻子正蹲在家门外用手攒煤球。

“当家的回来了，活找的怎么样了在哪家铁场”陈洪涛妻子见陈洪涛回来，用边上的雨水洗掉手上的煤渣和泥土，搁身上蹭干，这才站起来。

见妻子被雨水泡脱皮的双手，指甲缝里残留的煤渣，陈洪涛鼻子一酸，违心的道“哦，找到活了，过两就能上工。”

他去虎头寨的事情没有跟妻子，怕妻子担心，哪怕虎头寨有了一些好名声，但终归是匪。

陈洪涛妻子脸上露出一抹笑来，道“找到活就好，以后孩子们也不用满山去找野菜，气凉了，山上的野菜都不好找了。”

陈洪涛嗯了一声，弯腰走进窝棚里。

他妻子跟了进来，道“没吃饭吧，锅里还点粥，还有孩子们昨挖的野菜，你先吃点。”

窝棚不大，放下两张木板床，已经塞得满满，只留下转身的地方。

坐在床上，陈洪涛问道“孩子呢”

“凉了，两个孩子去铁场拾煤渣去了。”陈洪涛妻子盛了一碗野菜粥递上过来。

接过粥碗，陈洪涛犹豫了一下。

边上的妻子见到，道“快吃吧，冷粥凉的快，今年冬看样子又不好熬，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人。”

这话的时候，陈洪涛妻子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住在窝棚里的矿工，冬要是找不到活计，一家人根本熬不过冬。

端起粥碗，陈洪涛呼噜呼噜吃起来，一碗粥喝下肚，只能骗骗肚子，到外面方便几次肚子就干净了。

收起粥碗，陈洪涛妻子随口问道“是哪家铁场的活”

“是”陈洪涛面露迟疑。

门外的妻子见到，声道“是徐家”

陈洪涛以前也有一家祖上传下的铁场，后来铁场被徐家用手段谋夺，弄得陈洪涛倾家荡产，为了一家人活命被迫留在东山做矿工。

门外的妻子以为自己猜对了，怕丈夫想不开，劝道“不管是哪一家铁场，起码有活做，去年的韩四你还记得吧，没找到活，一家人冻死在了窝棚里，记得还是你和人一起去埋的。”

“我知道。”陈洪涛闷声道，“不是徐家的铁场。”

先是一愣，旋即松了一口气，他妻子道“那不正好不用给徐家干活，你还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陈洪涛道“东山要开新铁场，他们请我去做铁场的管事。”

“请你去做管事”陈洪涛妻子喜道，“这是好事，管事的工钱起码四五两，哪怕是四两，也够咱们一家人熬过这个冬。”

陈洪涛皱起眉头道“你个妇道人家不懂这里面的事。”

“我是不懂。”陈洪涛妻子道，“我就知道你再找不到活，这个冬咱们一家四口就等着和去年韩四一家一样，让人抬出去。”

窝棚里的陈洪涛没有言语。

陈洪涛妻子又道“你问问新东家，能不能先给你开一个月的工钱，到时就算铁场干不下去，咱们一家人也不会饿死。”

作为陈洪涛的妻子，耳听目染下，知晓一些东山铁场的事情，她在乎的只是能不能拿到工钱，让一家人熬过这个冬。

窝棚里的陈洪涛道“那位答应一个月给十五两工钱。”

“十五两”陈洪涛妻子惊的张大嘴巴，“东山铁场工钱最高的管事一个月才八两。”

陈洪涛又道“不仅如此，只要签下文书，当场预付五两。”

陈洪涛妻子急忙问道“那你签了没有”

“没樱”

听到这话，陈洪涛妻子把粥碗放到一边，弯腰走进窝棚，没好气的道“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签，有了这五两银子，咱们家冬就能熬过去。”

“你知道新开铁场的东家是谁吗”陈洪涛没等妻子问，便自己道，“是虎头寨的土匪，他们的铁场你我敢去吗”

“去，问什么不去。”

陈洪涛一愣，以为自己没清楚，又重复一遍道“来东山开铁场的是虎头寨那位大当家。”

“我知道。”

“那你还让我去。”

“你不去咱们一家人都会冻死饿死，你去了不定一家人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