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三十好几了,身量修长,清瘦清瘦的。
精致的眉眼依旧,只是多了一丝细纹。
平日里,一身清贵冰冷的精英模样羡煞旁人。
唯有这次,他走在前面,身上散发出一种中年人的疲倦感。
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时浅渡却觉得他要哭了。
他过得一点儿也不快乐。
“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出来嘛。”
男人依旧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修长漂亮的手指拎着那罐菠萝气泡酒。
再也没喝过一口。
他一直不搭理时浅渡。
在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男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时浅渡。
那双在时浅渡记忆中总是红扑扑擒着水光的桃花眼依旧冷清,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什么,他的眼尾多了一丝红润,似笑非笑,似泣非泣。
没有她印象里司律师成熟稳重却踔厉的姿态,反而满是疲倦。
“时浅渡,我以前很羡慕你。”
前面是绿灯。
夜生活丰富的城市里,车流涌动。
不停地有人与车从两人的身后或身侧穿行而过。
影影倬倬。
不知为何,时浅渡的眼眶蓦的软了。
他没有那么多光环,只是一个半生悲苦、无依无靠的男人。
在数千年来最和平最富足的年代里,从未见过父母,与奶奶相依为命。
又看着奶奶惨死,却无能为力。
他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大人。
真是见不到司清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想抱他。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细瘦却有力的手臂一弯,勾住男人清瘦的腰。
没用多大力气,就把醉了酒的司清抱在了怀里,手掌抚上他的背脊。
男人不会像从前一样,在她的怀里展现脆弱。
许是醉的厉害,也没有推开她。
时浅渡叹了一声“抱歉,我来迟了。”
男人依然没动,被她轻轻抱着。
她能感受到司清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酒气。
就连他一呼一吸的节奏,都那么熟悉。
她侧头,轻轻地吻了吻司清的唇角。
酒店事件后,金岁言果然被拘了一阵子。
但也没多久,听说是因为情节较轻,就被放了出来。
许是因为这次事件在网络上造成不小的舆论风波,导致金岁言家里公司的股价暴跌,影响很大,家里管教变得严格,他再也没去过酒店搞事情。
这让司清很是头疼。
金岁言若是不去比较公开的场合,他很难行动。
怪时浅渡报的那个警,扰了他的事。
想到时浅渡,他沉寂的面容闪过一丝波动。
不是愠怒,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又忍不住想起“陪她”的那天晚上了。
想到树上挂着的木牌,想到木牌上“希望司清开心快乐,生活顺遂”的字样。
想到十字路口前,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
落在唇畔的那个吻。
轻轻柔柔的。
他记得不是很真切。
这一个月以来,每次有工作上的碰面,他都会止不住地想起那些。
而时浅渡再没有像在酒店时那样,故意说些暧昧的话逗弄他,两人交谈都是正事,虽然依然在会议上护着他、跟他统一战线,却再也没有不经意地扶一下他的腰,或是揽一下他的肩膀了。
除此之外,私下的联系也减少了。
他莫名的失落,尽管只有一点点。
若那个吻真的存在,时浅渡不会是这个态度的吧。
难道是他醉酒后失态,说了什么她不爱听的
司清坐在办公桌前走神几秒。
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他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对时浅渡抱有好感。
但那不过是因为羡慕过她的生活,想要成为她那样自由自在的人而已。
若不是时浅渡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说要跟他合作项目
他早就把那些忘了。
可她偏偏出现了,让他回忆起,自己有过那么单纯的梦想。
高中时,他只是想跟奶奶一起过得开心顺遂。
就像时浅渡写在木牌上的一样。
呵,那天晚上,他看着时浅渡把木牌挂到树上时还想,时浅渡想做的事,哪有不成的呢
现在看来,如果让他开心真的是她的愿望
这个愿望大概会成为时浅渡唯一一件做不成的事情吧。
金岁言死了、像金岁言一样钱可通神的混蛋死绝了,他才会高兴。
凭什么他奶奶死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却还能好好地活着呢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