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条随时等候一口纯粹真气如泄洪般流淌的干涸河床。
打个比方,如果说拳如箭矢,是形容一般武学宗师的,那么曹慈的拳,就是一架床子弩。当年在城头,曹慈与老大剑仙当邻居,后者偶尔会将一些心得说给曹慈听,例如止境就是一座静止的山巅神殿,气盛决定地基的规模大小,归真决定香火的纯粹程度,而神到,就是一条从山门走入大殿之内供香的完整“神道”。依此反推,想要跻身止境,就得一步步走到“山巅”,这自然是一场“远游”,而“金身”,就是那
座神殿未来所奉神像的雏形故而一尊泥菩萨不但要过河,还要上大山。武夫一口纯粹真气,就是一炷香。
可惜每当曹慈提出疑问,老大剑仙却总以自己不是武夫为理由搪塞过去。
师徒三个今天来到一处水边渡口,打算乘船过河,岸边都是摆摊卖河鲜的小贩,满身鱼腥味。
等到真正学了拳,五官神识愈发敏锐,白雨使劲捏着鼻子。
先前小姑娘有个心得,说天地景象,就像映入眼帘的一幅画,不学拳之前,是赝品,学了拳,画面就从模糊逐渐变为清晰,纤毫毕现,成了真迹。
他们师父当时说这个比喻很形象,但是未必恰当。
至于不恰当在什么地方,曹慈也没有具体解释。
白雨问出一个好奇已久的问题“师父,学拳到底是天赋更重要,还是努力更重要”曹慈答道“都重要。你们马师伯打过不一个比方,习武就是饿汉子煮米吃饭,没有天赋,光靠努力,不得其门而入,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成就有限,如屋舍
的天花板,高度很低。有了天赋,不肯勤勉练拳,就是坐拥一座粮仓和大锅台,每日偏用小锅煮米、小碗吃饭,武道成就也不会太高。”
嵇节愈发好奇问道“师父,你有今天的能耐,是靠天赋,还是靠努力”
曹慈坦诚道“我练拳还算勤勉,但是归根结底,还是靠天赋。”
俩孩子对视一眼,一个欢喜一个愁,翩翩是觉得自己很师父很像嘛,阿咸则是觉得自己成为绝世高手,多半是没戏了。
曹慈补充一句“武夫金身境,是一道明显的分水岭。在那之前,天赋和努力都很重要,在那之后,天赋更重要。”
小女孩咧嘴笑道“说来说去,就是天赋最重要呗。”
曹慈笑了笑,“另外一位廖师伯说过,学会正确努力,首先让自己不走错路,其次还能在对的路上走得更快,何尝不是一种看不见的天赋。”
嵇节疑惑道“师父,跟你一个辈分的,不是一个男的两个女的,哪来的另外一位师伯”曹慈笑道“忘记跟你们说了,江湖和山上的师伯师叔说法,称呼男女皆可。天地君亲师,读书人习惯称呼自己的授业恩师和敬重的前辈为先生,其实一些学问很
大、德行很高的女子,也会被人敬称为先生,分量就更重了。”
他们恍然大悟,记得家乡武馆那边,馆主也收过一个女弟子,结果当天就被他媳妇挠了个满脸花,馆主从头到尾都没敢还手。
白雨问道“怎么都是他们的道理啊。师父你就没有自己的说法”
曹慈说道“学拳对我来说,就是呼吸一般的家常事,我自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在收你们做徒弟之前,就没想过什么拳理,如今在补。”
停顿片刻,曹慈说道“如果要学那种有资格落笔写在纸上的拳理,以后我可以帮你们介绍一个人,他比较擅长。”
曾经与他的开山大弟子切磋过四场,回头请他与自己的两位亲传弟子说一番拳理,想必不是太过分的事情。
白雨问道“师父的这个朋友,肯定是懂的拳理很多,打架本事一般”
曹慈无奈道“不能这么说。”
嵇节说道“就是那个武德一般的陈平安,对吧”
曹慈忍住笑,“这种话,我们师徒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可别当人的面说。”
站在水边,曹慈突然问道“其实师父也琢磨出个拳理,你们要不要听”
俩孩子不约而同点点头。
曹慈指了指自己,“这副人身,天地清明,一团和气,我是主人。”
“这种内求的武学境地,我形容为不必外求的天下第一人。”
说到这里,曹慈笑着补了一句,“这种大道理,听过就算了。”
白雨说道“听得稀里糊涂的,不过听上去老霸气了。”
嵇节赞叹道“难怪师父这么厉害。”
小女孩拿手肘一撞身边的同龄人,“呆阿咸,记下了么”
嵇节点头道“记下了。当皇帝老儿的圣旨听。”
曹慈哑然失笑。上了船,生意冷清,乘客寥寥,船上靠窗位置,有那唱曲开嗓的清瘦少女,一旁有男人拉二胡,时不时停下来,纠正少女唱腔的缺漏,估摸着是做那种乡野草台
班子生意,靠串戏挣钱的。
曹慈要了三碗榨菜肉丝面,隔壁桌坐着个慈眉善目却有官气的老人,带着两个精悍随从,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