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玉手,攥在手心,轻轻搓暖几分,自言自语道“待我如何,都没什么。我是你的男人嘛。”
万年之前,技不如人,谋求落空,该是什么下场,就遭什么罪,男人从不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怨言。
顶天立地大丈夫,受点委屈没什么。
被共斩就共斩了。
神志不清,魂魄不全,记忆混乱,肉身分离散落各地,都没什么。
但是被共斩后,他有过很长一段时日的混沌不明,在那之前,他曾经与三教祖师有过约定,不许牵累道侣,他们答应了。
后来恢复一定程度的神魂清明过后,得知她走火入魔,还曾在人间,准确说来是冥间,闯下一场大祸,随后她便自行兵解离世了,他并不怀疑这是三教祖师的什么算计,何况小夫子,和那位三山九侯先生,都可以佐证此事并无任何阴谋,所以他只是询问她的“下落”,但是小夫子也好,三山九侯先生也罢,都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其实他很清楚,境界越高的练气士,兵解离世得越是覆水难收。
男人低头凝视着她,“但是你受苦,我很伤心。”
她嫣然一笑,“想来总有为难处的。”
比如还能见到你,一个她暂时还是记不起是谁的男人,大概就归功于这座看似杀气腾腾、责罚深重的禁地了。
若无此地可以栖息,人间不管阴阳两界,都不会有她的立锥之地。
男人沉声道“我不管这些。任他们有万千理由,我都不管。”
女子抬了抬那条挽竹篮的胳膊,柔声笑道“不知为何,竹篮内始终存有一滴水,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不增不减。”
男人蓦然一震,定睛望去,道行高如男子,依旧需要如此凝神端详,才能发现竹篮内确实存在着一滴水珠。
男人小心翼翼伸出手,将那滴水珠凝聚在自己指尖,再轻轻点在女子眉心处。
一粒水滴,在女子眉心处,散若一朵莲花开。
刹那之间,她身形一晃,被男子伸手搀扶站稳,让她先坐在地上休歇片刻。
男人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面朝西方,双手合十,低下头去,心怀虔诚,喃喃低语,“谢过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青冥天下,幽州。
地肺山,华阳宫。
山巅祖师堂附近,有一个青年容貌的道士,常年在此结茅修行,闭户著书,道士在年少时一棵手植松树,树皮早已作龙鳞。
今天这个驻颜有术的道士,喊来了三位亲传弟子,道龄大的,已经将近三千年,年纪小的,真实年龄不过百年。
分别名为尹仙,南墙,高拂。
尹仙是一位仙人境,是地肺山除祖庭华阳宫之外最大的翠微宫宫主。
女冠南墙,是大木观的观主,玉璞境瓶颈,剑修。
高拂年纪最小,境界最低,但是在元婴境停滞多年,在地肺山和华阳宫都无任何世俗职务、头衔。
但是高拂在当年结丹之时,就被师父领到山顶,亲手种下一棵年幼松树,那会儿松树才是等人高而已。
除了三位嫡传,还有一个外人。
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道士,他从华阳宫祖师堂另一侧的藏书楼走出。
楼内藏书一万卷,山中览古三千年。
书楼名为万卷楼,是华阳宫初代祖师的读书处,要说藏书万卷,在山下还算藏书丰富,但是在山上,似乎不算什么。
可是楼内所藏皆是山上的灵书秘笈,当然绝大多数都是那种版本有异、内容相同的道书,即便如此,仍是极为可观了,故而悬匾额“天下壮观”,名副其实。
此外万卷楼的顶楼,也是那座第六洞天的入口,所以这个地肺山的陌生面孔,作为看书的回报,就是当个看门人。
可事实上,谁敢擅闯地肺山,就算有人敢,又有几人,能够活着走到山顶,站在书楼外
由此可见,宫主高孤,一点都没有把这个外人当外人。
石桌松荫下。
四人刚好各坐一方。
尹仙几个,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高大道士。
师尊不道破身份,就没谁敢去问询和探究。
一身最普通的棉布道袍,恐怕就连最籍籍无名的小道观,里边那些尚未授箓的所谓常住道人,都穿得起。
高孤淡然道“旧注虚观道士,化名毛锥,道号白骨。”
三位嫡传弟子顿时悚然,心弦紧绷起来。
虽说这届青冥天下候补十人的人数,确实有点多,但是没有谁觉得任何一位登榜道士,分量不够。
事实上本次的许多候补,在历史上都曾跻身正榜十人,或者说公认有实力入选,只因为各种原因不曾登评而已。
而这次榜单上唯一一个只有道号而无本名的候补,就是白骨真人。
最玩味的,就是整座青冥天下,甚至所有天下,山上都知道这位白骨真人,就是那位白玉京陆掌教的五梦之一
高孤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