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般的读书人,气态温和,平易近人,能修身,也能教人,更能做事。”
第一次见面,是在青鸾国狮子林外的道路上,老爷为了给一个道路上的小黑炭让路,牛车冲入了水塘,他们成了落汤鸡。
但是那个陈平安当时的表现,就让柳蓑心生好感。就像自家老爷说的那个道理,不管是什么家庭,豪门世族也好,小门小户也罢,只要是自家孩子犯了错,大人并不能代替道歉就了事,得让孩子知错,再改错。
“那就是觉得他运气太好了,年纪轻轻,就暴得大名,在外乡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给文庙圣人当关门弟子,道侣还是那五彩天下第一人,好像全天下的便宜都给他一人占尽了让你嫉妒了,认为天道不公你要替你家老爷,柳老尚书打抱不平”
“不嫉妒,我曾仔细研究过他的发家史,必须承认一事,万般好处,都是他陈平安该得的。”
大骊官场,升官最快的,有两个,分别是大骊计相马沅和陪都礼部尚书柳清风。
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整个官场都知道,柳清风是皇帝陛下用来监视洛王宋睦的,但是藩王宋睦却对始终以礼相待。
陪都洛京,之所以始终没有变成宋睦一个人的衙门,就在于有个柳清风。
书童柳蓑,扈从王毅甫,是跟随柳清风最久的两个人。尤其是柳蓑,更是自年幼起就跟随在老爷身边了。
但柳清风就因为不是修道之人,已经死了。老人甚至都没有想着成为一方神灵。
可是柳蓑并不会因此就记恨一个自己老爷都认可的读书人。
柳清风在临终之前,曾经与柳蓑笑言,以后唯一能够完善国师崔瀺诸多政策的人,功夫不在阴谋,不在表面可见的繁琐事功,而在醇正,在道义,在人心不可见处的真正事功,崔瀺是故意将其留有余地的,因为他亲口说过一句,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就像李宝箴在青鸾国的一切作为,当年落在柳清风眼中,就只是轻飘飘一句“我们以不义猎义,又有什么成就感。”
关键李宝箴当时还不得不诚心诚意称赞对方一句,确实高出自己一筹。
法家修士韦谅,曾经帮助国师崔瀺立碑一洲山巅。
而柳清风就亲笔撰写了那份后来几乎被文庙照搬的一洲神灵谱牒品第。
“那我可就要奇怪得完全无法理解了,无冤无仇的,你如此作为,所求何事”
“无所求。”
李宝箴听到这里,终于大为讶异而非假装,问道“柳蓑,你这是一种纯粹的恶意”
柳蓑又开始闭嘴不言,甚至干脆闭上眼睛。
李宝箴拧转着手中的空酒杯,微笑道“柳清风生前一定在某个时刻,提醒过你,如果哪天有人要挟你,例如我,就只管背叛他,让你好留下一条小命”
柳蓑睁开眼点点头,“李织造神机妙算,确实如此。老爷当年还叮嘱我一定要赶紧忘掉那场对话的内容,否则肯定骗不过你。”
老爷希望他能够成为第二个李宝箴,但是要比李宝箴更聪明,只是太难了。
李宝箴问道“知道为何我一直没有这么做吗”
柳蓑答道“因为你猜到了老爷会这么做,所以就觉得无趣了,对于没有意思的事情,你一向懒得做。”
李宝箴笑着点头,“准确说来是既无意思,也无意义。”
柳蓑反问道“那你怎么确定老爷不是猜到了你会这么做”
李宝箴笑容凝滞。
柳蓑笑道“李织造不用装了,归根结底,你只是怕一个活着的柳尚书,准确说了,是死了的,你还是怕,怕他留有专门针对你的后手。”
李宝箴笑容灿烂,使劲点头,“那我就要问你一问了,有这样的杀手锏吗”
柳蓑冷笑道“我说有,你不肯全信,我说没有,你还是将信将疑。那么我说有没有,敢问李织造此问,到底意义何在”
李宝箴将酒杯丢回桌上,拍拍手,“柳蓑,我已经问完话了,你还有想说的吗”
柳蓑闭上眼睛,“你我皆等死而已。”
李宝箴嗤笑道“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你真当自己是柳清风啊”
书房门外,响起一阵轻轻鼓掌声。
柳蓑洒然笑道“来了。”
我一直闭口不提陈平安这个名字,你李宝箴偏不信邪,一口一个陈平安,能怪谁。
李宝箴强自镇定,望向门外那边,脸色铁青,问道“谁”
一袭青衫头别玉簪,如入无人之境,跨入书房,“真是不凑巧,柳尚书不在了,我还在。要杀柳蓑,怎么都轮不到你。”
此人身后跟着一个黄帽青鞋手持绿竹杖的青年扈从。
李宝箴问道“怎么可能是你”
“无巧不成书”
陈平安站在椅子后边,伸手重重按住柳蓑的脑袋,轻轻拧转,微笑道“好的不学,偏偏这么不学好,小心真的会死。”
李宝箴想要以心声言语,想要喊出大哥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