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病恹恹的武学宗师,冷笑道“胆子不小,明知道是我们灵飞宫的买卖,只要不是个聋子,也该听说曹祖师先前在合欢山地界有过露面,他们还敢这么招摇过市,明目张胆跟我们争地盘,我就纳闷了,凭什么”
湘君置若罔闻,程虔也没计较,近期温仔细心情不佳,自有理由。虽然程虔并不清楚粉丸府外的那场切磋,但温仔细是被金仙庵刑紫“搬来”此地养伤的,伤得不轻,却也不算太重,不曾伤及大道根本,服用灵丹和药膳,悉心调养几个月是免不了的,唯独一事,让程虔比较上心,好像温仔细在这段时日内,几次试图坐忘,凝神炼气,都无果,次数多了,整个人就开始情绪暴躁起来了。
屋内有一副棋具,还有一些老旧棋谱。两罐棋子,俱是溪涧中的黑白两色鹅卵石细致打磨而成,材质再寻常不过,却很用心。
湘君便在屋外脱了靴子,步入那间铺竹席的室内,坐在棋盘一侧,伸手邀请道“程虔,手谈一局。”
程虔落座后,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温仔细也不脱鞋,坐在门口那边,背对着对弈双方,心不在焉,眉头紧锁,神色无比阴郁。
要不是身在别家道观,温仔细早就破口大骂了,酗酒都有可能,借着酒劲,御风寻一处僻静山野,非要打烂山头无数。
只因为近段时日,他实在是苦不堪言,每次闭上眼睛,作道门功课,稍稍凝神,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名女子的脸庞,她那种略带讥讽的脸色,尤其是她那种既炙热又冰冷极为矛盾的眼神,让温仔细每次刚开始坐忘就不得不退出一粒芥子心神,导致他伤势痊愈的速度,比起自己的预期慢了何止一天两天
一位头戴金色花冠的少年道士脚步轻盈,行若流水,飘然而至,在门口那边站定,并不往庭院内多看一眼,打了个稽首,毕恭毕敬说道“观主,有客登门,三人,一女二男,都是练气士,弟子看不出修为,他们自称要与观主商量一桩买卖。”
程虔双指捻子悬在空中,望向湘君祖师,她点点头。
程虔轻轻落子在棋盘,声音清脆,说道“带他们过来。”
百无聊赖的温仔细来了兴致,听音辨位,听脚步声和呼吸声,不像是那种修道有成之士,难道是兜里有几个臭钱的土包子,愣头青,离着山巅太远,反而敢不把刚刚晋升为宗字头的灵飞宫当回事片刻之后,温仔细就看到了那三人的身形,为首一人,是个儒衫青年,头别玉簪,面带微笑,皮囊不错,气度也可以。左手边,是个乡野村妇模样的女子,右手边那位,让温仔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髻螺分翠,身姿曼妙,穿着一件品秩不低的翠绿色法袍,她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犹怯仙家铢衣重。
湘君只是看了一眼,就清楚这几个不是易于之辈,过江龙无疑了。
只说那年轻女修身上的翠绿法袍,连湘君都只在道书灵笈上见过,是道家所谓的“兜率宫铢衣”,极耗物力,炼制极难。
按照书上记载,这种被誉为“百岁而一拂”的仙家铢衣,只在那拨陆地真人各有治所的上古岁月,才出现过一批,据说可以帮助练气士接触到光阴长河,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几乎没有女修穿在身上了。
既然程虔这条地头蛇,未必压得住他们,作为上宗祖师的湘君也没想着如何试探,将棋子放回棋罐内,笑道“灵飞宫,湘君,道号洞庭。你们是”
为首青年神色和煦,作揖道“白帝城,顾璨。拜见湘君祖师,程真人,温宗师。”
一旁侍女,秋波流转,默然施了个万福,她只是这么个无声的动作,风情万种。
只有那个中人之姿的村妇,纹丝不动。
温仔细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就是顾璨”
白帝城郑居中的高徒,跑到这边入手一块鸟不拉屎的晦气地盘作甚至于顾璨出身大骊王朝的那座骊珠洞天,温仔细当然早就有所耳闻。顾璨年少时在那书简湖的所作所为,因为某本山水游记的关系,更是在宝瓶洲山上山下,路人皆知。怎么,这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了
顾璨作揖起身后,笑着点头,“我就是。”
温仔细啧啧道“竟然认得我”
顾璨点头道“江湖传闻很多,想要不听说都难。”
温仔细疑惑道“你瞧着也不狂啊,为何都说你是狂徒”
顾璨微笑道“如果等到今天谈完事情,温宗师还能这么觉得就好了。”
温仔细大笑起来,朝那顾璨竖起大拇指,“总算有点狂徒的意思了。”
湘君也不拦着温仔细跟顾璨的闲聊。通过言行举止,尽可能多了解几分对方的心性,不是坏事。
既然他是顾璨,身份确凿无疑,那么先前的疑问,就解释得通了,在浩然天下,白帝城郑先生的嫡传弟子,还真
不用如何卖面子给灵飞宫。
顾璨瞥了眼屋内的棋局,说道“不敢耽误湘君祖师与程真人的手谈,晚辈就有事说事了。”
湘君笑着点头道“请说。”
顾璨站在小院庭内,气定神闲,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