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九章 从容写去(3 / 8)

得通顺,大致无错,陈平安就点点头,让孩子返回座位,如果蒙童只是背书准确,文义仍然说得不够准确,或是内容有所遗漏,陈平安就帮忙纠正,查漏补缺,再让孩子回去继续背诵。

这几天,一直不太打搅宁吉观看光阴画面的陆沉,终于开口提醒道“宁吉,千万别小看蒙童复讲这个环节,这才是授业和求学双方的精髓所在,将来学子们走出学塾,能否举业,甚至是能否别开生面,独出机杼,代替圣贤们立言,就在此一举了。”

先生授书,到蒙童背书,再到颠倒身份的复讲,学生讲,先生听。

这里边就有了个次第,是有先后顺序的。这就是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知其先后,则近道矣。

宁吉说道“陆掌教在白玉京那边,也会开课讲学吧”

陆沉笑了笑,“太懒,偶尔为之。白玉京五城十二楼,聪明人太多,几乎就没有个笨人,更是我不愿传道的原因。”

论学识之广博与深邃,人间万年以来,寥寥一双手的人数之外,此外所有人与陆沉的差距,就是差了一个陆沉。

宁吉没有多想,只当陆掌教是觉得那些白玉京的“神仙”,聪明到无需听课了。

事实上恰好相反,就像陆沉曾经与陈平安调侃一句,崔东山的那只袖子名为“揍笨处”,他的袖子,属于“揍遍人间聪明处”。

等到早课背书结束,接下来就是每天的正式课程了。

陈平安先领着蒙童们读“生书”,约莫是大半个时辰,三列学生,读书内容就不同,年龄由低到高,陈平安按次序来。

其余两列蒙童,就可以自己翻书看,或是自顾自读生书,只是嗓音不能过大。朗读百遍,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当然也可以听先生讲课,比如六七岁的孩子,只要他们自己有兴趣,就可以听先生给十岁以上的生书课业了。

一般来说,乡野村落,各家让孩子上学,都不会有太高的期望,只是想着让自家孩子,将来学到些字,能算账记账,过年时能写几幅对联即可。所以一般塾师,也就多是按部就班,让蒙童们读书背诵,学习写字,夫子们会逐字逐句讲解字、句,条件好的学堂,先生一开始会教学生握笔、立腕的规矩,帮忙扶手润字,有专门用来描红、临帖的印本和字帖,久而久之,学生可以脱手自书了,先生再传授笔法,除了那几部文庙和朝廷官方公认的儒家经典,兼读古文,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开始学习作文。乡野之地,条件简陋,只说习字课,就只能将就再将就了,多是炭笔,或是用类似黄泥质地的石块,在一块大小适中的薄薄青石板上边写字,方便涂抹反复使用,或是木质沙盘填充一层溪涧河流内淘来的细密沙子,以树枝或是截竹作笔。

就像这里,每张书桌上就有一只青竹笔筒,里边插满了细细的竹笔,书桌抽屉里放着一只方方正正的木盒沙盘。

此外还有一本才巴掌大小的厚厚册子,书名古怪,是不二书,是陈平安专门从三百千等启蒙书籍中再作筛选和汇总,挑选出来的三千多个文字,每个字分几项内容,一个粗笔楷体字,以细体小楷标注发音,字义,以及几个常见的组词。

宁吉对那本不二字有些眼馋,陆掌教善解人意,于是少年除了那只袖珍日晷,手中又多出一本书籍。

少年问道“这么多个字,走出学塾之前,都要认得吗”

陆沉笑道“当然,只要认得三四千个字,以后什么书不能读”

少年又问“做得到吗”

陆沉说道“你肯定做得到,至于这座学塾里边,一个用心念书的孩子,假设六岁开蒙,求学五六年,也都能认识。至于自己不愿读书的,或者说是那种的的确确,属于天生就不适合念书的蒙童,就难说了。”

少年欲言又止。

“这天”放学后,陈先生与那个叫赵树下的青年,同桌吃饭,赵树下就帮着宁吉问出了个疑惑。

那些读书就是不开窍的蒙童,怎么办

陈先生笑着给出一个答案,读书很苦,求学很难,但是千难万难,不如“努力”更苦更难。

年幼的求学生涯,只要学会努力二字,就是得了个真本分,真本事,以后不管从事什么行当,都等于有了一技之长,但是如果在所有同龄人都在吃苦的蒙学岁月里,早早丢掉努力二字,将来走出学塾,做什么不难不说所有人,总归绝大部分人,是很容易一遇到难事就喜欢自我暗示,心生懈怠,不愿坚持某事,早早放弃的,这可就是真的万事开头难了。

在饭桌上,陈平安突然问道“赵树下,你觉得一个人是否努力,会不会也是一种天赋”

赵树下认真思考片刻,好像仍然没办法给出答案,只是说道“性相近,习相远”

陈平安笑着点头,“教不严,师之惰。明天起,板子要打得重些。”

赵树下憋了半天,说道“学塾那几个女孩子偶尔忘记课业,怎么不见师父如何责罚,好像连戒尺都还没用过。”

她们只是按例去后边罚个站,眼泪巴巴的,师父瞧见了,就要立即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