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谋生努力,年长就有了自己的书斋。
大概也是爹娘对陈平安所希冀的那种生活,平平安安,衣食无忧,成家立业。
有些质朴的道理,爹娘其实是无需与一个孩子反复唠叨的。与人为善,要有礼貌,在路上见了长辈不能当个小哑巴,要喊人。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因为父母长辈如何做,孩子在旁边永远看得真切。大概这就是真正的家教。
村塾那边,赵树下问道“师父,为什么要刻意当个普通人”
陈平安笑道“在山下开馆授业,就是教书育人,要山上的神通术法做什么。”
赵树下哑口无言。
陈平安坐起身,喃喃道“教书育人,不可分开。”
如果哪天学塾就只是教书了,将孩子送往学塾的父母长辈,以及夫子先生们都如此认为了,会出问题的。
陈平安沉默片刻,微笑道“也有私心,想要学一学齐先生。”
听到师父的这个说法,这句心里话,赵树下一下子就理解了。
好像师父一直称呼那个文圣一脉的小师兄,为“齐先生”,而不是“齐师兄”。以前是,现在还是,可能以后也是如此。
陈平安突然笑道“树下,你可能马上就会有个师弟了,十四岁,姓宁名吉。暂时只是可能,不能说一定如此,因为在这之前,宁吉还有个徒弟选师父的过程,是陆沉,还是我,等他静下心来,多想几天,再作决定。”
赵树下误以为自己听岔了,“谁”
陈平安说道“你没听错,就是陆沉。”
先前在永嘉县,陈平安给那少年详细解释了陆沉、白玉京掌教等说法的分量轻重,当时用了很多少年听得明白的比喻。
宁吉当然听得一惊一乍的,但是陆沉和陈平安都察觉到一件事,少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脸色苍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本能的恐惧。
当一个人,对这个世界怀揣着深入骨髓的不信任,必然来自人生道路上,痛彻心扉的种种苦难。
年纪不大的少年,历经诸多人情冷暖,生离死别,所以他的心境景象是灰蒙蒙一片的,几乎没有色彩可言。
陆沉倒是想要依葫芦画瓢,学那陈平安,给宁吉也详细解释一番,陈平安,隐官,落魄山山主,大骊王朝未来的国师,文圣一脉关门弟子、以及未来师娘宁姚等说法
只是陈平安没由着陆沉这么做,以眼神示意陆掌教别作弊。
本来陆沉让少年端来一碗白水,以水代茶,按照陆沉的意思,只要宁吉当时点头答应下来,他再喝水。
就算是陆沉喝过拜师茶,与宁吉有了师徒名分。
这趟浩然之行,功德圆满,陆沉当然就可以返回青冥天下和白玉京了。
陆沉之所以灵光乍现,故伎重演,想要让宁吉转投陈平安门下,陆掌教当然有自己的打算。
一来,选宁吉当嫡传弟子,牵扯因果太多,不是说陆沉扛不住,只是他一贯懒散,像弟子曹溶,贺小凉,陆沉在亲身传道一事上,都是很随意的,几乎都是收为弟子之后,丢几本灵书秘笈,传授几门道术,就撒手不管了。何况宁吉的出身,决定了少年与陆沉之前所有嫡传弟子都不同,陆沉必须带在身边,直到少年跻身上五境,才可以告一段落,短则几十年、长则百来年之内,是彻底不得清闲了。
再者,收取少年当弟子,好处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陆沉在小巷外,就已经做过一番粗略推演,如果说山泽野修的少年宁吉,天不管地不管,无师承,路上无道友,确实极有可能成为一个极为年轻的十四境大修士,那么当他有了师承,即便是陆沉亲自传道,宁吉的大道成就反而开始下降了,将来有无十四境,就要打个问号了。
故而陆沉既不愿自误,招揽一个必须亲力亲为的烂摊子,也不愿误人子弟,耽搁宁吉的修行。
其实陆沉心中有三个人选,完全可以胜任宁吉的传道恩师,师兄寇名,礼圣,白帝城郑居中。
但是师兄至今尚未合道,礼圣可谓日理万机,而郑居中,毕竟是个随心所欲的魔道巨擘,就算他陆沉敢送过去,文庙那边估计不会答应。
陈平安是排在第四位的。
结果少年闷了半天,才开口与陆沉问了个问题
,陆道长既然身份这么尊贵,为何要偏偏收取自己为徒。
陆沉一时语噎,委屈得不行。
难道说实话,与少年开诚布公,说你这孩子出身不正,命途多舛,天生是个来讨债的,注定是个让文庙都要一直头疼很多很多年年的惹祸精必须得有人管着你而这个人必须境界足够高,耐心足够好,传道的本事和方式都足够醇正,合乎礼仪,才能一点一点将你这棵“歪脖子树”引入正途,修行正道否则你小子,不出意料,就会是个板上钉钉的、极为年轻的十四境大修士,会给浩然天下和蛮荒天下带来一个巨大的未知
陆沉眼神幽怨,抬起下巴,朝陈平安那边点了点,“宁吉,你就没有什么想问吴道长的吗”
少年便问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