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章 目击而道存(5 / 11)

“贫道刚打定主意,要戒酒几天。”

“喝了酒才有心气和力气戒酒。”

在背剑少年与那年轻道士一个劝酒一个挡酒的时候,约莫是白茅提到了白玉京、道士又说出陆沉这个名字的缘故。

两位粉丸府婢女,听到这个称呼,亦是与白茅这般,心神往之。

她们只是出现片刻心绪的起伏而已,毕竟遥不可及,多想无益。

道家掌教者,何等德高如天,道法学问,深不见底。

只是隔着一座天下呢。

想那陆掌教,还不如想一想自家宝瓶洲的年轻隐官哩。

同样是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天大人物,可好歹还有点盼头和念想,毕竟山上不是有镜花水月吗

氤氲、粉丸两座府上,好些如她们这般身份的女修,都在憧憬着落魄山何时开启镜花水月,各有各的眼馋,说有个眉心一粒红痣的白衣少年,俊美无双,也有说那个来自剑气长城的米大剑仙,面如冠玉,当然,她们最想要见一面“画中人”的,还是那位青衫仗剑、风神无匹的年轻隐官了。

便是身份尊贵如三小姐虞游移,与四姑娘赵胭,不也一样奇怪落魄山这样的大宗门,为何一场镜花水月都不办

陆沉拗不过陈平安,只得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其实他们三个,喝不喝酒,即便牛饮到大醉酩酊,都是无所谓的,这个陈平安的根脚是一张符箓,裴钱就更不提了,虞醇脂这点伎俩,不够看。

既然开喝了,陆沉就不再拘束了,饭后喝酒,越喝越有。

年轻道士的敬酒词,别出一格,举起酒碗,撂下一句,“即便家乡各异,人鬼殊途,可毕竟日月同天,寄诸道子,共结善缘。”

陆沉一手端酒碗,手腕拧转,轻轻摇晃,低头凝视,碗内酒水泛起圈圈涟漪。

将来此拳姓甚,张耶陈耶

山势迎人立,溪声战石喧。

这位富可敌国的天曹郡张氏老祖,须发皆白,身材魁梧,却是葛衣乌巾的庶民状貌,盘腿坐崖畔磐石上,水闹人闲。

老人双拳撑在膝盖上,举目眺望夜幕中的远景,流水孤村,新鬼旧坟,枯木寒鸦,如寡妇之夜哭,磷火点点,如羁人之寒起。

张筇视线微微上挑,望向那座好似眼中钉的合欢山,乌藤山粉丸府,想来此刻是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场景了,对嫉恶如仇的老人来说,合欢山是眼中钉,可如果真要不去看,也能眼不见心不烦,其实上次张氏修士围剿合欢山,家族祠堂那边就不是没有异议,道理再简单不过,大多成员都觉得收益太小,风险太大,既然天曹郡张氏与合欢山无冤无仇,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尤其不宜如此急功冒进,张筇却又无法用道理说服众人,只得搬出家主架子,一条道走到黑了。

事实证明天曹郡张氏老祖确实是“老眼昏花”了,一众修士竟是连山脚的永丰镇都没走到,就不得不无功而返,吃了这么个大亏,伤到了家族辛苦积攒数百年的元气,关键是毫无收获,若非家族内部比张筇低一两个辈分的,暂时没有地仙,老人恐怕就要将家主之位让贤了。

亏得身为下任家主人选的玄孙女张彩芹,与他这个太爷爷一条心,而作为首席客卿的老伙计戚颂,也与张筇是至交好友,再加上天曹郡张氏双喜临门,除了张彩芹,还有一位地仙资质的少年剑修张雨脚,这才使得张筇不至于晚节不保。

可对青杏国柳氏朝廷而言,这么一块地盘,就是实打实的肉中刺了,其余两国,也不乐意有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割据势力,白白占去千里山河,只是自古朝堂的庙算,除非雄主或是昏君不惜赌上国运的“一意孤行”,总是这般争吵不休,长久没个定论,只会推诿扯皮。

赵浮阳就是笃定柳氏皇帝无法说服其余两国君主精诚合作,一起攻伐合欢山。

所以张彩芹跟洪扬波的北游大骊之行,成功说服那个人参加柳氏太子的及冠礼庆典,就成了一个棋盘死局上边的一记天外飞仙。

张筇问道“按照既定时辰,粉丸府里边,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开始招亲了”

张彩芹说道“如果准时,此次山神招亲嫁女,两刻钟前就该开始了。”

张筇从袖中摸出一油纸包麻香糕,朝她抬了抬,张彩芹笑着摇头,老人便自顾自大口嚼起来,至于那位程老神仙就算了,不拿热脸贴冷屁股。

张筇笑道“我们这算不算咄咄逼人,赵浮阳会不会狗急跳墙与我们来个玉石俱焚”

毕竟赵浮阳这个土皇帝,已经承诺等到宴会结束,后天,就会将连同嗣天子宝玺在内的三方宝玺,一并交还给青杏国柳氏。

作为交换,半年之内,柳氏回赠合欢山三方差不多品秩的别国流散玉玺。当然这只是程虔的缓兵之计了。

张筇抹了抹嘴角,“好像无数案例证明,真要逼急了赵浮阳这种心性坚韧且不缺手腕的山泽野修,他们舍得一身剐,真敢把皇帝拉下马的。”

程虔淡然笑道“一座合欢山,两金丹而已,掀不起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