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突然多出了一道天门,曾经世间想要成为傲视王侯的人上人,就只能习武练拳,成为武学大宗师, 结果人间突然多出了一条道路可走,昔年天下神魔志怪书籍上边的陆地常驻真人、神灵精怪,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缥缈存在,变成了触手可及的身边人事。
她就是湖山派最大的那个幸运儿。
不然当年跟随祖师去往南苑国京城,俞真意曾经有过定论,她高君如果这辈子只是走在武学道路上,至多就是成为国师种秋、皇后朱淑真之流的江湖高手。
高君略带几分愧疚神色,“陈剑仙知无不言,有问必答,高君在此由衷谢过。”
陈平安玩笑道“高掌门只管询问,我是绝对不会厌烦的,一直被人说成有好为人师的习惯,秉性难改。”
高君果然也不再客气,继续问道“先前陈剑仙说境界层层攀高,修行如拾级而上,那么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可有具体境界的划分和名称”
陈平安点头道“中五境,洞府,寓意人身与外界天地勾连,如架桥梁,开府门,开始吸纳天地灵气。观海,二字取自我登楼观百川,入海即入我怀,登高楼观沧海,知晓天下之大。修道之人,有了一定数量的洞府之后,不断汲取天地灵气,留得住,反哺肉身、温养魂魄,如川流不息,不断扩张河床水路,拓展经脉,如同铺设驿路官道。龙门,练气士散落气府的灵气,仿佛凝为一条水蛟,逆流而上如走水,最终能否一举跃过龙门,就是一道极大的门槛,成了,就可以找到一处丹室,于玄之又玄中,别开洞天,故而有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的山上说法。过不去,灵气三次逆流冲关不成,导致丹田气海彻底干涸,很有可能终生跌落再止步于洞府境。而练气士凝结出一颗金丹,丹成几品,犹如俗世科举会试,又有界限分明的高下之别,一颗金丹的凝练程度,一座丹室的规模大小,以及结丹时能否引来天地共鸣的异象,皆各有讲究,大道无常,天意难测,能否称之为真正的修道天才,是否当真算得上得天独厚,在此一举。在这之后,便是元婴,可以阴神出窍远游,辅以阳神身外身坐镇小天地,如书上所说,大宗师泠然御风,逍遥游于天地间。”
“一般情况,金丹和元婴统称为地仙之流,练气士单独游历浩然天下一洲山河,哪怕开山立派,担任开山祖师,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推测你们俞祖师当初是丹成一品,而高掌门的金丹品秩,大致属于二品,相当不俗,即便是在浩然天下,拥有一颗二品金丹,也是诸多地仙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造化缘法了。”
说来简单,听之易懂。
看似闲聊,陈平安只是聊了些在浩然天下并不算如何高深晦涩的修道“常识”,可能云霞山的地仙都可以随口道出。
但是对于如今一切修行事都需要自行体会、领悟的高君来说,却是字字珠玑的头等金玉良言,此番言语,有拨云见日之功,珍贵程度,不逊色于俞祖师留下的那本道书。
陈平安也只是话赶话,与高君说了些无关利益取舍的无心之语,归根结底,就只是将她视为未来修行路上的道友,以一颗平常心,说几句平常话。
结果等到话语落定时,刹那之间,陈平安竟然内心微动,忍不住环顾四周,冥冥之中,似有某种妙不可言的天人感应,就像得到了此方天地的一种赞赏和认可
如释重负,再无先前行走湖山派的那种凝滞之感。
陈平安在这一刻,对南苑国心相寺那位住持老僧的某句话,以及当年旁观城隍庙夜审的某个道理,感触更深。
与此同时,也验证了朱敛的那个猜测,这座莲藕福地,极有可能,果真有了“小老天爷”的雏形,只等“开窍”继而“炼形”了,其实先前那个福地文运显化而生的女子现身,再被长命发现,就可以视为某种水到渠成的征兆。再到今天陈平安时隔多年重返福地,很快就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天地共鸣,难不成老厨子的一张嘴,当真开过光吗
高君却无法察觉到这份天地异象,她只是沉浸在那份,好奇问道“中五境和地仙之上,又是何种境界”
“上五境第一境,名为玉璞。”
“璞玉意思是说返璞归真,美玉无瑕”
陈平安笑着点头,“归真反璞则终身不辱,好似塑无垢身,起无漏塔,能够不染红尘,修道之人,跻身此境界,就算是井底之蛙跳到了井口,虽说离天还远,但是可以用一种更接近全貌和真相的眼光看待天地。”
藕花福地历史上,俞真意才算开了修道的先河,自然从无具体的境界划分。
甚至俞真意当年对于阴神出窍远游一事,都做了诸多小心翼翼的尝试,极其谨慎,在湖山派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的文字记载,只是亲传密授给高君。
所以直接导致高君至今都不敢轻易阴神远游,只敢拣选天清气朗的黄道吉日,在那月白澄澈的深夜时分,只在湖山派周边的方圆千里之地尝试“出窍”。
当年身边这位青衫剑仙,与丁婴那场生死之战,独占天地武运的丁婴,不知使用了什么秘法,竟然能够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