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章(7 / 9)

虽然如今槐黄县城这边,年味儿是一年比一年清淡了,几乎就没谁走门串户问夜饭了,不过骑龙巷的两间铺子,还是照着老规矩,开着门摆着酒。

坐在火盆边的石柔抬起头,望向门口那边,来了一位贵客。

一身雪白长袍。

昔年泥瓶巷宋集薪身边的婢女,稚圭,如今的真龙王朱,贵为浩然天下四海水君之一。

不知为何,这位东海水君,此刻好像心情不错。

压岁铺子里边亮如白昼,石柔壮起胆子,小心斟酌一番,称呼对方一声稚圭姑娘,再笑道“坐下喝点酒”

王朱点点头,跨过门槛,坐在桌旁,石柔帮忙斟酒,王朱拿起筷子,桌上竟然还有一盘臭鳜鱼,夹了一筷子,嚼了嚼,点头道“手艺不错。”

以前的泥瓶巷,就是个破落户扎堆的苦地方,要不然就是挣着了钱,早早搬去了别处更为宽阔的街巷,按照小镇老话说法,这里就是个流水地儿,根本留不住人,故而每逢大年三十夜,就只有巷口那边,因为有个俏寡妇,才不至于让一整条巷子都没人路过,大致位于巷子中间地界的相邻两栋宅子,其实是没人登门问夜饭的,至多是走近路的,或是去那寡妇家的,这才路过泥瓶巷,却看也不看一眼。

一个是满身晦气的扫把星,一个是有娘生没爹养、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再加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婢女,都是无亲无故的,谁稀罕登门,而那两个同龄人,相互间也不串门。

宋集薪那会儿,每次到了大年三十夜,就经常一赌气,就让稚圭干脆关上院门,爱来不来,大爷还稀罕伺候你们。

隔壁不这样,始终开着大门,若是巷子里边有积雪,还会帮忙将整条巷子的积雪聚拢到墙角根,方便过客们走路。

宋集薪偶尔闲着无聊,就喜欢站在屋门口那边,开始阴阳怪气说话,大半夜的,开门等鬼来啊。

隔壁宅子那边的同龄人,也从不还嘴。

后来陈平安认识了刘羡阳,就会一起围着炉子守夜,刘羡阳经常故意大嗓门说话。

王朱转头望向那个站在柜台后边小板凳上的孩子,“喂,你叫什么名字”

正在翻书看的小哑巴抬起头,面无表情道“你不是知道了吗我叫喂。”

王朱也不跟这个脾气挺冲的孩子计较什么,蛮好的,小刺头嘛,她笑了笑,夹了一筷子佐酒菜,滋味不错,自己没有白走一趟宝瓶洲,老家祖宅的院门口那边,都换上崭新的福字和春联了。

石柔赶忙打圆场说道“真名周俊臣,小名阿瞒,平时不太喜欢说话,所以有个小哑巴的绰号,是裴钱的徒弟。”

王朱提起白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笑道“裴钱的徒弟那你岂不是要喊陈平安一声师祖”

小哑巴原本想说一句关你屁事,只是见掌柜石柔朝自己使眼色,孩子只得把话咽回肚子,装聋作哑。

门口那边,有个白发童子,双臂环胸,斜靠着屋门,在那儿啧啧啧。

王朱转头笑问道“你是”

竟然看不出对方的真实境界。

白发童子冷笑道“说出来怕吓死你。”

“试试看。”

“我是落魄山的杂役弟子,独一份”

王朱笑眯眯提起酒杯,“容我压压惊。”

山上仙府,一般可以分为祖师堂嫡传、外门和杂役弟子,所谓嫡传,也就是师父和传道人,在祖师堂那边有座椅的。

外门,便是师承和法脉一般,师父未能在祖师堂那边落座参与议事,比如落魄山这边,要是现任看门人仙尉或者岑鸳机,虽然都入了霁色峰祖师堂的金玉谱牒,但因为在霁色峰祖师堂那边没椅子,他们要是如今收了徒弟,哪怕是亲传,依旧属于外门弟子。

至于杂役,就是连师承都暂时没有的,往往是进了山,勉强算是开始登山修行了,但是资质不行,无法拜师。

白发童子大摇大摆走入屋内,踮起脚尖,一屁股坐在桌旁长凳上,双臂环胸,直愣愣盯着那个身份特殊的年轻女子,丹凤眼,瓜子脸,漂亮是漂亮,就是冷了点。

王朱神色自若,自饮自酌,夹几筷子佐酒菜。

白发童子问道“听说你与咱们隐官老祖是多年的邻居”

王朱嗯了一声。

白发童子以心声笑问道“有没有想过,蛮荒天下去不得,换成青冥天下又如何呢树挪死人挪活嘛。”

王朱微微皱眉,“是他的意思”

当年她忍住没有通过归墟去往蛮荒天下,确实是有过一番心境煎熬的。

事实证明,没有心存侥幸,是一个正确选择,不然如今自己估计就要跟那个大妖仰止作伴,在老君炼丹炉那边开酒铺了。

或者被那拨鬼鬼祟祟的养龙士一脉修士,将归墟某处布下一张“渔网”,抓个正着

白发童子翻了个白眼,“隐官老祖事务繁重,忙来忙去,都是忙碌一些随随便便就可以影响天下走势的大事,岂会在意这种芝麻小事。”

“我就是随口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