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给“打发”了。光给一笔功德还不够,那么名与利呢要知道五岳地界,从神君府,到山中诸多道观祠庙蔓延开来的香火脉络,陈平安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只说朱玉仙与之结缘的女子剑修朱枚,后者还是少女时,朱枚就曾跟随林君璧一同去过剑气长城。居胥山武运是多,但是山君怀涟会嫌多吗比如陈平安答应以后自己破境,或是落魄山有谁能以最强破境,愿意选择在居胥山而那桂山地界多剑修,山君跟自己文圣一脉不对付以后那些背后悬有一盏山君府秘制灯笼的剑仙胚子,就得出门历练悠着点了,最好为人作风正派一点,行事别太骄横了,否则问剑接剑一事,飞剑是不长眼睛的。再者比如那封君道场所在的鸟举山,可是居胥山的两座储君之山之一。
陈平安自嘲道“四不像。”
崔瀺,郑居中,吴霜降确实都很难学。
如果是换成师兄崔瀺来走这趟中土五岳之行,以同样的境界同样的身份,估计五位山君不管心中作何感想,想必最终都会点头。
被誉为月落之地的桂山,当下却有一位赶都不走的“贵客”,道号“仙槎”的顾清崧,白玉京三掌教陆沉的不记名大弟子。
顾清崧与那山君抱怨道“你咋回事,怎么半点不听好劝的,当了山神就听不懂人话是吧”
相貌清雅的儒衫老者,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某人言语,只需要左耳进右耳出即可。
顾清崧自顾自说道“记吃不记打的臭毛病,要不得啊,当初在你这盘上边,那座副山候补之一的山头,可不就是因为没让刘十六登山游历,吃了大苦头,还骂人家刘十六是头扁毛畜生,结果如何,不就被老秀才给几脚踩踏得陷入大地百余丈,你这位顶头上司,好的不学学坏的,偏要学那老秀才护短是吧,帮忙吵架吵到了文庙那边,又是如何下场了听说那绣虎,给刘十六当师兄的,直接给那座山头那位山君,一口气罗列出将近百条罪状,每一条都有据可查,山头没能重新复原高度不说,直接在功德林那边吃牢饭了,好不好吃你当时臊不臊好歹是个大岳山君,你当时咋不直接运转本命神通,帮忙文庙挖个地洞呢如今谁不知道老秀才最偏心陈平安这个关门弟子,你这是上杆子触霉头呢”
老山君皱眉道“有完没完”
顾清崧呸了一声,“老子要不是有事相求,稀罕与你说这些道理。”
老山君说道“先前我得了一道文庙旨令,只是听命行事。”
顾清崧疑惑道“是那亚圣开口,让你给陈平安下个绊子”
老山君恼火道“慎言”
顾清崧自顾自说道“肯定不至于啊,亚圣再跟文圣不对付,那也是学问之争,阿良又是文圣一脉的狗头军师,两家关系其实没外界想得那么差。不然是哪位文庙教主更不应该啊,如今老秀才刚刚恢复了神位,腰杆硬嗓门大的,经生熹平又是个在老秀才那边管不住嘴的耳报神,与老秀才关系最好了,文庙里边,谁头这么硬”
老山君说道“那道旨令,并无落款。”
顾清崧揉了揉下巴,“那就很古怪了,小夫子一向明人不做暗事的,可又不是亚圣的授意,难道是至圣先师与我一样,到了天筋道友这边,有事相求”
老山君大怒道“顾清崧,休要口无遮拦再敢胡说八道半个字,立即下山去。”
不曾想顾清崧摔了袖子,“走就走。”
还真就身形一闪而逝,去了山外。
只是片刻之后,顾清崧就又缩地山河,回了原地,顾清崧说道“我可是被你两次赶出门、总计三次登门求人了,天筋道友,你再这么不给半点面子,我可真要开口骂人了。”
老山君养气功夫再好,也经不起顾清崧这么睁眼说瞎话,敢情你仙槎先前是没开口一直当哑巴呢
顾清崧摇头道“还不如一个才四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沉得住气,天筋道友,一大把年纪,都活到某个狗日的身上去了吗”
浩然天下许多山巅修士,他们那些脍炙人口的“绰号”,至少半数出自顾清崧之口。
此人这还能活蹦乱跳到今天,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居胥山中,这些年新开了一间酒铺,只是名声不显,门槛又高,所以一直客人寥寥。
当下酒铺里边除了老掌柜,和一个名为许甲的店伙计,就只有一个酒客,山君怀涟。
一个骑青牛的老道士,斜挎行囊,缀着一排翠绿竹管,相互磕碰,清脆悦耳。
攒够了酒水钱,今儿又来喝酒了。
上古岁月,中土五岳各有真人治所,其中便有三位真人,治所所在,正是这座居胥山地界。
而这位被誉为青牛道士的封君,凑巧便是一正两副三真人之一,治所是居胥山的副山之一,鸟举山。
老道士先前从夜航船离开后,便来这边故地重游了,在山中旧址重开道场,只不过昔年职掌之权柄,都已是过眼云烟之物了。
在早些时候,天下五岳与大渎,真正的管事之人,可不是山君水神,而是他们这拨礼圣邀请出山的“陆地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