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面就喊米剑仙。”
要说于樾半点不心慌,是自欺欺人,所幸米裕每次眼神不善,都未真正如何。
于樾收敛笑意,继续说道“再劳烦隐官大人,帮我捎句话给米剑仙,于樾心中敬重米裕,半点不假。”
陈平安点头应诺下来了,笑问道“这种好话,怎么不自己去米裕那边当面说。”
于樾是直爽人,哈哈笑道“之前嘴欠,米剑仙喊多了,怵他米裕。何况我也担心这种诚心话,不被米裕当真。由隐官来说,米裕肯定愿意相信,我不亏,还有赚。”
陈平安点点头,转头望向那两个都不敢正眼看宁姚的孩子。
陈平安从袖中取出两只准备好的小袋子,递给虞青章和贺乡亭,笑着解释道“三百颗雪花钱,我已经折算成三颗小暑钱了,这是落魄山祖师堂的定例,嫡传弟子出门远游,都会有这笔钱。你们还没有正式跟于剑仙拜师学艺,我也没有在霁色峰祖谱上边划掉名字,所以这个规矩不能破。”
虞青章和贺乡亭各自接过轻巧的钱袋子,但是却让他们有些心情沉重。
贺乡亭这个喜欢读书的孩子,鼓气勇气说道“隐官大人,是我们不懂事了。”
虞青章憋了半天,闷闷道“隐官大人,对不起。”
陈平安笑道“不用这么想,本就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事情,山上修行,讲究各自缘法,有些事情,我在那个位置上,必须得做,你们也在自己的处境里,一样会想。如今要分开了,我就与你说句心里话好了,你们要是不那么想,不疏远我,我这个隐官,反而觉得不对劲,要看轻你们了。”
天底下的所有孩子,大概都是跟着道理一起长大的。
陈平安又拿出一摞书,最上边,是一部剑术正经摹本,是陈平安亲手抄录的。
还有几本从大骊京城书铺买来的圣贤书籍和文人笔记。
一起交给喜欢读书的贺乡亭,陈平安说道“这本剑术正经,你们最好都要仔细翻阅,至于其余书籍,各凭喜好,看不看,看多看少,是无所谓的。”
贺乡亭接过书籍,与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落魄山的陈先生,郑重其事地作揖道谢。
虞青章欲言又止,挠挠头。
陈平安玩笑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啊。”
两个孩子咧嘴笑了笑,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在年轻隐官这边露出笑脸,而且真诚。
“拜了个好师父,就更要好好修行。哪怕在剑气长城,也不是每一位年少剑修,都能得到玉璞境前辈当那师父,被悉心传道。”
陈平安伸手轻轻按住两个孩子的脑袋,“修行是为了更好的人生,但是人生不只有修行。这个道理,可以暂时不用懂。”
两个孩子,重重点头。
陈平安收回手,以心声说道“于供奉,多说几句,以后得管得严些,不能只盯着他们的修行、破境,不是说一定要多训斥,而是方方面面,都留心几分。修行一事,再大,也大不过做人一事。都说富家宠爱子女,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财货足用,长辈亲爱,是人之常情,可若是溺爱,便容易养出骄恣习气,年少骄恣,岂能成贤”
“尤其虞青章和贺乡亭都是贫寒出身,突然换了个成长环境,生活骤然优渥,所以更要注意此事。我们这些当师父的人,当传道人,言传身教,比起给一两部珍贵秘籍,要更重要。相较而言,天底下最不需要自己去找钱的,是谁,正是剑修。”
“一些寻常琐碎事务,当长辈的,绝不可代劳。一些必不可少的家教礼数,定要反复教诲。既然已经身为剑修,要珍惜这份福缘,也要让孩子们养成一个不可漠视他人性命的习惯。虞青章和贺乡亭虽是好友,但是性格迥异,要让虞青章,跟随你行万里路之外,多读些书,开阔眼目,拓宽心境,要让贺乡亭读书之余,多看些身边琐碎事,不能死读书,被道理拘束成古板性情,要学以致用。”
“是我絮叨了。”
陈平安自嘲一笑,略有歉意,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于樾如今才是俩孩子名义上的师父了。
其实不太适宜。幸好于樾不是心眼小的老前辈,不然就凭这番话,估计就要被记仇几分。
于樾由衷感叹道“隐官大人,这哪里是絮叨,是剑术,是道法啊。”
想那鸳鸯渚初次相逢,这位年轻隐官,何等胸有成竹,意气飞扬。
但是今天离别之际,年轻隐官的这番交心言语,才让于樾意识到眼前的年轻剑仙,其实还是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是一位饱读圣贤书的小夫子。
“我只有一事,不与于供奉说什么客气话。”
陈平安继续说道“你绝不能让两个孩子在外边,明明他们占理,却被谁欺负。没有什么人情世故,顾全大局。剑修终究就是剑修,剑修必须是剑修。”
“我决不允许从剑气长城离乡的孩子,心性,行事,一个个变得无比浩然天下,半点不像剑气长城的剑修了。如果哪天我发现变成这样,于供奉,那就对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