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只是撒泼打滚,死活不交出本命瓷,反正就是打定主意不与你讲道理,只摆出一副有本事就打死她的架势,到时候怎么办落魄山总不能真就这么打杀了一位大骊太后娘娘吧”
陈平安说道“那我就先看着她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等她闹完了再坐下来好好聊,谈崩了由着她再闹,比拼耐心,我很擅长。所以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可能会让你比较委屈,就只是在旁捏着鼻子看戏,事先说好啊,你要是不耐烦了,就眼不见为净,离开皇宫独自闲逛京城好了,留我一个人在那边。再说了,撂狠话吓唬人谁不会,真烦了她,我就说舍了落魄山家业不要,哪怕将霁色峰在内的所有山头,一并搬出宝瓶洲,也要打死她。”
说到这里,陈平安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在你们都走了之后,其实我跟龙君、离真他们隔三岔五就会闲聊几句,其实挺有意思的。”
宁姚点点头,“也没什么烦不烦的,就当是看热闹了。”
为人处世,安身立命,其中一个大不容易,就是让身边人不误会。
亲近之人,若想久处无厌,就得靠这个“明明明白”,不会因为诸多意外,或是种种琐碎事情,某天突然让人觉得“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其实许多误会,往往来自自身的捣浆糊。陈平安在这件事情上,从小就做得很好,所以长大之后,与宝瓶李槐他们一起远游大隋,期间就连李槐,一样都不用陈平安说什么,就会知道陈平安是怎么样个人。后来到了剑气长城,只要是与宁姚有关的一些重要事情,陈平安也始终是有一说一,不藏掖,宁愿她听了当下会生气,陈平安也绝不含糊其辞。
人生不能总是处处事事迁就他人,不然老好人一辈子都只能是个老好人。往往老好人的问心无愧,就会让亲近之人吃亏吃苦。
陈平安轻声道“将来回了五彩天下,你别总想着要为飞升境多做点什么,差不多就可以了。能者多劳,也要有个度。”
宁姚笑道“”
可能几座天下的所有人,都会觉得宁姚跻身玉璞境,成为五彩天下的第一位上五境修士,再成为仙人境,飞升境,都是必然的,应该的,天经地义的。与此同时,不管宁姚做出什么了不起的壮举,做成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功业,也一样是自然而然的,无需多说什么的。
陈平安不这么觉得。
凭什么我家宁姚就得这么辛苦
你们刑官、泉府两脉剑修,全是只会躺着享福的酒囊饭袋啊,不服
以后等老子去了飞升城,就带上两大箩筐的道理,与你们好好掰扯掰扯。
陈平安之后跟宁姚又聊起了郭竹酒,一听说她性情稳重多了,反而有些心疼。
傻孩子傻孩子,因为孩子每天都盼望着长大,以为长大更有趣。
可是总有些孩子,自己是不太想要长大的,只是不得不成长。
又说起了于禄他们,听到李槐都是书院贤人了,宁姚就有些奇怪,说他读书开窍了
陈平安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只说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不过这次回了家乡,是肯定要去一趟杨家药铺后院的。李槐说杨老头在那边留了点东西,等他自己去看看。
于禄,早已是远游境武夫。谢谢却在金丹境瓶颈停滞多年,主要还是因为早年挨了那些困龙钉的缘故。
两人经常一起联袂游历,不过陈平安看样子,他们两个不像是相互喜欢的,估计双方就真的只是朋友了。
当然天下姻缘,世间情动,也多有那蓦然回首的悄然生发。
林守一担任过大渎庙祝,算是大骊的半个官场中人,不过听说他这些年跟家里的关系,还是不太融洽。
真不是陈平安咒他,林守一这家伙一看就是个打光棍的命,修行路上,实在太心定了。
当年几个同窗当中,就只有那个扎羊角辫的石嘉春,最早跟随家族搬来了京城,然后顺理成章地嫁为人妇,相夫教子。
如果陈平安没有记错,石嘉春的那对子女,如今好像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
一想到这个,陈平安就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眼宁姚。
有些事情,一个人再努力,终究不成啊。
在一处小桥流水停步,两边都是张灯结彩的酒楼饭馆,应酬宴席,酒局无数,不断有醉醺醺的酒客,被人搀扶而出。
陈平安带着宁姚坐在相对静谧的水边台阶上,没来由想起了宗垣和愁苗,两位剑仙,一个年老,一个年轻,都很像。
一个只是在避暑行宫秘档见过,在酒桌上听过。一个曾经朝夕相处,原本一定可以成为巅峰大剑仙。
宗垣可能是剑气长城历史上,口碑最好的一位剑修,传闻相貌不算太英俊,性情温和,不太爱说话,但也不是什么闷葫芦,与谁言语之时,多听少说,眼中都有真诚笑意。而且宗垣年少时,练剑资质不算太天才,一次次破境,不快不慢不显眼,在历史上最为惊险严峻的那场守城一役,宗垣仗剑城头,剑斩两飞升。
如果没有战死,宗垣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