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盛。铁符江,冲澹江,绣花江,玉液江,四条江水,铁符江水神杨花,冲澹江李锦,玉液江叶青竹。一位头等神位的江水正神,三位次一等的江水神灵,四江水域广袤,不仅限于龙州,但是四尊水神的祠庙,都建造在龙州地界。
刘羡阳说道“这条龙须河,马兰花从河婆晋升河神,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建造祠庙,塑造金身神像。以前她怨念不已,等到那场大战过后,宝瓶洲中部以南,数以千计的江河或被捣毁,或被迫改道,她就开始偷着乐呵了,觉得升官当个了过安稳日子的河神,其实不差。”
真珠山是昔年真龙所衔“骊珠”所在,所以龙须河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龙须”,只是两条龙须,一隐一现,隐在那条小镇主街,龙须之上,有螃蟹坊,铁锁井,老槐树,一直往曾经的东边栅栏门而去。
杏花巷马兰花在提升神位之前,她这些河伯河婆之流,类似各处城隍辖下的土地公,是山水官场里边的浊流胥吏,在朝廷金玉谱牒上边,极难抬升品秩和神像高度。毕竟溪涧、河流与山头,水域和山头大小,往往固定,地盘就那么大,不可能白白多出几分山水地界来。
而历史上每一场往往绵延百年、甚至是数百年的江河改道,都会导致一大拨山水神祇的没落,同时造就出一大拨崭新神灵的崛起,山水神灵的神像、祠庙迁徙,要比山上仙府的祖师堂搬迁难太多。一旦江河改道,河床干涸,湖泊水位下降,江水正神和湖君的金身神像,同样都会遭受“旱灾”,曝晒碎裂,香火只能够勉强续命,却难以改变大局。
但是一场大战下来,宝瓶洲南方山水神灵消亡无数,大战落幕后,大骊各个藩属国,文武英烈,纷纷补缺“城隍爷”和各地山水神灵。
陈平安说道“这个杏花巷马婆婆,虽然喜欢骂人,但是心眼不坏,胆子很小,当年小镇里边,数她最信鬼神之说。当年龙窑,与她没什么关系,真正与我有仇的,是马苦玄那对贪财且一贯心狠的父母,所以马苦玄才会让他们搬去真武山地界,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表态,让我有本事去真武山找他马苦玄的麻烦。”
刘羡阳说道“也就是换成你,换成别人,马苦玄肯定会带上马兰花一起离开。哪怕马苦玄不带她走,就马兰花那胆子,也不敢留在这边。而且我猜杨老头是与马兰花聊过的。”
陈平安点点头。
刘羡阳突然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好像一次都没有去过我们龙泉剑宗的祖山”
陈平安愣了愣,还是点头,“好像真没去过。”
刘羡阳犹豫了一下,问道“陈平安,你是哪天出生的”
陈平安说道“五月五。”
刘羡阳嗯了一声,丢了一颗石子到深潭里,“于五月丙午日中之时,天下长日之至,阳气极盛之时,郊之祭,大报天而主日,配以月。”
“不管是宋和还是宋睦,在这里,就只有个泥瓶巷宋集薪,绰号宋搬柴。我在南婆娑洲,曾经与一位许夫子请教说文解字,说那帝字,其实就与捆束的柴薪,还有那炼镜阳燧,凭此与天取火,远古时代,规格极高。宋集薪这个名字,肯定不是督造官宋煜章取的,是大骊国师的手笔无疑了。只不过如今藩王宋睦,大概还是不清楚,起先他是一枚弃子,借助那座宋煜章亲手督造,污秽不堪的廊桥,帮助大骊国运风生水起过后,在宗人府谱牒上早就是个死人的皇子宋睦,原本是要被大骊宋氏用完就丢的。”
“五月初五,搬柴,阳燧。”
刘羡阳说到这里,转头望向陈平安,“我们仨,再加上这龙州水运,本来都是阮秀炼镜开天的天材地宝。三者或魂魄或气运或皮囊,不管是什么,反正皆炼为一镜。你以为只有你觉得是在做梦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陈平安默不作声。
刘羡阳笑了笑,“只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秀秀姑娘终究还是改变主意,可怜了李柳,替我们挡了一灾。”
因为李柳的所有神性,都被阮秀“吃掉”了。
陈平安说道“托月山曾是远古两座飞升台之一,但是老大剑仙联手龙君、观照,打碎了道路。所以杨老前辈的那座飞升台,就是唯一的登天之路。”
所以周密的谋划,其实最早就是盯住了这座宝瓶洲飞升台。
能够打下浩然天下是最好,可蛮荒天下若是输了,那么周密就找机会开天而去,成为旧天庭的新神灵。
文海周密,至高之一。
周密身后除了尾随一小撮神灵转世的修士,还带走了数量更多的托月山剑修。
所以战事后期,蛮荒天下的攻势才会显得毫无章法,三线并进,好像在破罐子破摔。
托月山大祖才会舍了所有修为境界不要,也要打乱两座天下的光阴流水和所有“度量衡”,那是某种意义上两座天下的“大道天时”,在迎头相撞。
刘羡阳叹了口气,“可惜杨家铺子再没老人抽那旱烟了,不然许多疑问,你都可以问得更清楚些。”
陈平安摇摇头,“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问的。”
刘羡阳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