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了。修行登山不易,可是找个台阶下,还不简单。韩玉树并非蛮干之辈。
万瑶宗置身于三山福地,与世隔绝数千年之久,辛苦积攒出一份雄厚底蕴,谋划长远,既然决定了将祖师堂神位搬迁出福地,来到这浩然天下桐叶洲,就没必要去招惹一座中土神洲的大宗道门。因为韩玉树立志于要将万瑶宗在自己手上,逐渐成长为早年桐叶宗、玉圭宗这样的一洲执牛耳者。
如今中土文庙严令禁制山巅修士的擅自厮杀,一经发现,只要稍稍殃及人间山河,文庙二话不说,先让两位上五境跨洲去往中土文庙,各打五十大板,再做决断,所以当下被看似待客、实则软禁在功德林当中的上五境修士,已经有双手之数。若是敢不去请罪,各洲都会有一位不是什么文庙圣贤的飞升境,专门负责“请”人去道德林闭关思过,若敢还手,就地打杀,功德不可赎。
而在那一位文庙副教主董老夫子亲自待客的道德林,传闻多次有那各居一洲的故友重逢,有类似对话,“你也来了啊,不寂寞了。”,“好巧好巧,喝酒喝酒。”在这些人里边,竟然还有一位儒家圣贤,旧鱼凫书院山长周密。
韩玉树有了主意,看来这场架,得打得更狠,下手更重。
再不能讲究什么点到为止了。不然自己要跟着女儿绛树,一个仙人,一个玉璞,一起丢了脸面在这太平山,再难从地上捡起。
韩玉树心念微动,主动撤去符箓阵法最后一点灯火光亮,微笑问道“看那武运,你当下是远游境,或者说是山巅境既得最强二字,想必对自身拳法一定颇为自信”
姜尚真笑呵呵道“绛树姐姐,瞧见没,以后多学学你爹,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豪杰。”
韩绛树脸色阴沉。
那处捉对厮杀的战场上,陈平安神色玩味,右手持刀,笑眯眯道“你猜”
别说是一个韩玉树,恐怕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姜尚真都不知缘由。
陈平安故意与韩玉树多说几句,还真不止是在咬文嚼字上故弄玄虚,而是陈平安不得不心神分开,再分心与韩玉树拖延时间。
原来陈平安先前以最强九境,跻身武道十境之时,才发现武运馈赠一事,一分为二了,一实一虚,与以往破境,武夫只是收取天下武运,别有天地。难怪陈平安之前觉得武运不够多,
以至于陈平安都不得不神游万里,沉浸其中,好像被人拖拽进入一座虚无缥缈的大天地,最终位于一处山巅,天地间武运浓郁得浓稠似水,陈平安置身其中,就像第一次行走在光阴长河。
在那山巅,有十一个位置,刚好可以站立“十一人”,围成一圈,仅就“座位”而言,并无高低之分,以至于让陈平安都无法分清每一位武夫的境界高低。
武道十境,万年以来,站在各境最高之人,一境唯一人。
而不是每座天下的当下最强,就能够来此驻留,然后静待后世武夫挤掉位置。
但是某一人,只要多个境界的最强二字,都足够“前无古人”,那就可以占据多个位置。
比如一袭白衣同一人,就站在了四个不同位置,一人独占四席之地,是那不同岁数,不同境界的武夫曹慈。
此外,陈平安认得裴杯,只是这位女子武神,竟然只有一个位置。
一袭鲜红法袍,男子散发。
正是陈平安本人。
十境陈平安见九境陈平安。
那份感觉,古怪至极。
更让陈平安百感交集的事情,是十一个位置当中,有个年纪小小的黑炭小姑娘,双臂环胸,瞪大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在看什么。
除了来此山巅的止境陈平安之外,其余裴杯曹慈这对师徒也好,另外他们这对师徒也罢,山巅此处,人人都只是一个假象罢了。
陈平安走到那个黑炭小丫头面前,下意识微微弯腰抬起手,要笑着敲她的板栗。
作为落魄山的开山大弟子,都见着了自己师父,发什么愣呢。
只是陈平安抬起手又放下,当师父的,不舍得。哪怕这个弟子其实并不在此处。
练拳其实很苦。
陈平安是过来人,最知道其中辛酸。
陈平安开始环顾四周,不知道来了此地,会有何玄机,走又走不得,心神竟是暂时无法离开此地,闲来无事,陈平安只好猜测那位“十一境”武夫,到底是那裴杯,还是他、曹慈以及裴钱之外的某个其他人,反正就只剩余四人了。
一个声音响起,回荡天地间,“登顶所为何事”
陈平安想了想,发自本心答道“一拳递出,同辈武夫,只觉得苍天在上。”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不够。再答。”
在那山巅天地之外,韩玉树当真不讲半点前辈风度了。
就连姜尚真都收敛神色,沉默观战。
收起法刀青霞重归袖中的韩玉树,身边又浮现出一件古物,是那道门礼器,云璈,古称云墩,相传是仿造远古神灵用以行云之物,一高大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