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根祇大异,道路方向千差万别,可修行其实就是人在走路,还是相近的。
张山峰蹲在台阶上,转头看了眼关上的屋门。
师父说得对,每个人都是一座小天地,关了门,外人就瞧不见真正的门内光景了。
就在此时,屋里边陈平安轻轻喊了一声张山峰。
张山峰赶紧说道“在,就在外边。”
陈平安这才语气略显疲惫地说了句“那我再睡会儿,以前没觉得,有些乏了。”
张山峰说道“好好休息。”
张山峰双手笼袖,蹲在原地,轻轻前后摇晃,脸上带着笑意。
山下有些孩子,极其早慧。最终成不成为那山上的修道胚子,其实都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容得下两种极端的学问、心性一直打架,又不打死谁,在火龙真人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砥砺,修行。
先天的纯粹心性,难在呵护维持不退散,后天的精诚,难在找到,真者,精诚之至也,精诚之至,炯然如日,又莹然如月。
自己弟子张山峰,与他朋友陈平安,两种心性,便需要传授两种法门。
火龙真人其实有些埋怨文圣老先生和那齐静春,怎的既然分别认了弟子与小师弟,为何不更用心些,就由着陈平安自己一个人逛荡这么远真不怕说死就死了也不怕误入歧途,或是干脆放下了,转去当了和尚,或是真正想通了,转入道门这其实是火龙真人都无法理解的地方,为何文圣老先生没有选择将陈平安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也奇怪齐静春当初哪怕不得不死,可事实上以齐静春的学问和能耐,明明可以做的更多,为何偏偏不做。
真是一个比一个心大啊。
火龙真人觉得自己已经算心宽的了,与起这两位读书人,好像还是不能比。
火龙真人突然咦了一声,环顾四周,好像又遇到了不解之事,不过老真人略作思量,便也懒得计较了。
白甲、苍髯两座岛屿之间的湖底。
一驾马车悬停水中,水正李源与南薰水殿娘娘沈霖并肩而立。
沈霖惊讶道“此人竟然认识火龙真人”
李源冷笑道“我不也认识那老头儿。”
沈霖笑了笑,当然认识,还被火龙真人以水法镇压济渎水底一月有余。
虽说北俱芦洲都坚信这位趴地峰老真人,是世间最精通火法的修士,没有之一。但是火龙真人其实熟稔水法一事,还真没几人知晓。
沈霖思虑重重。
就在此时,李源头皮发麻。
原来岸上那位老真人朝马车这边,笑眯眯招了招手。
李源刚要散作金光四散,便打消了念头,因为火龙真人已经出现在马车这边,就站在一匹雪白骏马的背脊上。
沈霖立即打了个稽首,恭敬道“南薰水殿旧人沈霖,拜见火龙真人”
火龙真人对这位水神娘娘还算客气,笑道“万法自然,随缘而走,水到渠成。”
一张脸庞如粉碎青釉瓷面的水神娘娘,心神一震,颤声道“谢真人教诲。”
火龙真人笑着不说话,瞥了眼李源,“呦,这不是咱们济渎中祠的水正李大爷嘛,贫道走哪都能瞧见水正老爷,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李源绷着脸装聋作哑。
咋的,道法高了不起啊,总不能见我不顺眼就动手打人吧
火龙真人笑道“李水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贫道唠唠嗑”
李源一脸茫然道“我忙啊,忙得很。”
火龙真人抖了抖袖子,“哦”
李源立即说道“可以先不忙。”
一位老道人,一位少年郎,离了车驾,辟水而行。
沈霖运转神通,驾驭马车,返回那座避暑行宫。
等到沈霖一走,李源立即谄媚笑道“火龙老哥,咋个来水龙洞天做客都不打声招呼嘞如此见外,是不是瞧不起混得落魄的小兄弟”
火龙真人嗯了一声。
对啊,贫道就是瞧不起你李水正。
李源觉得这就没法聊天了啊。
堂堂大渎水正,此刻身处水中,却如同置身牢笼,浑身不自在。
沉默许久,两人在水底倏忽远游,身形缥缈清淡如云烟。
火龙真人总算开口,“自水龙宗开宗立派以后,待你李源不薄吧,那你还拿捏什么架子,祖师堂座椅非要摆在首位上时时刻刻提醒水龙宗历代宗主,祖师堂是你地盘儿他们只是租客你这水正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真把自己当做那位江湖共主了,敢这么骄纵跋扈”
李源病恹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真人你说啥就是啥吧,我都认。”
火龙真人冷笑道“一份天大的香火情,也经不起你这么挥霍,水龙洞天的风调雨顺,大体无忧,关你屁事还不是沈霖在劳心劳力。当年那个剑仙窃取洞天水运至宝,你为何袖手旁观他骗得过忙忙碌碌的沈霖和南薰水殿,骗得过你这个成天闲逛的”
李源撇撇嘴,“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