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开门见山道“我在随驾城那边得知,当年那位暴毙太守临终前寄出的那封密信,你不但亲手打开了,而且还与那寄信人一起去了趟银屏国京城。对吧”
那仙子晏清神色冷漠,对于这些俗事,根本就是置若罔闻。
杜俞相信她就算听见了,也等于没听见。
因为爹娘说过,如晏清、何露这般真正的修道天才,人间事就是那雪泥符一般,心境如镜,了无痕迹。
那位藻溪渠主依旧神色恬淡,微笑道“问过了问题,我也听见了,那么你与杜仙师是不是可以离去了”
陈平安笑道“渠主夫人当年行事,自然是职责所在,所以我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觉得反正事已至此,随驾城更要大乱,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哪怕拣出来晒一晒太阳,也半点无碍大局了,希望渠主夫人”
藻溪渠主蓦然怒容,极有威严,向前踏出一步,直接打断了那个野修的言语,“出去”
陈平安脸色如常,“旧事重提,确实是我一个外乡人多事,对于渠主夫人而言,有些强人所难了,若是夫人担心湖君那边,我可以”
藻溪渠主猛然抬起大袖,指向府门那边,厉色道“滚出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不怕污了晏仙子的耳朵如果不是看在杜仙师的面子上,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一介野修,连这大门都进不来你当我这座水神庙是什么地方”
陈平安转过头,望向杜俞,“杜俞兄弟,先前你那趟登门,光顾着看晏仙子了”
杜俞如丧考妣,内心翻江倒海,还不敢露出半点马脚,只得辛苦绷着一张脸,害他脸庞都有些扭曲了。
祠庙内建筑重重。
就在此时,一处翘檐上,出现一位双手负后的俊美少年郎,大袖随风鼓荡,腰间系有一根泛黄竹笛,飘然欲仙。
他轻声道“渠主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晏清眼睛一亮,但是很快恢复冷清面容。
杜俞眼尖,看得又像是吃了屎,还是热乎的。
果然如身边这位前辈所料。
先前水仙祠庙那边,何露极有可能刚好在附近山头游荡,以便伺机寻找晏清,然后就给何露发现了一些端倪,只是此人却始终没有太过靠近。
毕竟大战在即,与心仪女子相见一面,那才是头等大事。
其余的,以何露的心性,近了,袖手旁观,远了,隔岸观火,不过如此。
陈平安笑道“他比你会隐匿行踪多了。”
渠主夫人见着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少年郎后,立即换了一副模样,施了一个万福,婀娜多姿,柔声道“见过何仙师。”
陈平安拍了拍杜俞的肩膀,“杜俞兄弟,今夜没你的事情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插手了。”
杜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子现在一裤裆黄泥巴,跳进苍筠湖都洗不掉了。这家伙今夜不管是逃掉,还是战死在这边,他杜俞都要狠狠掉一层皮,说不定就会沦为十数国山上修士眼中的过街老鼠,人人落井下石。
杜俞尽量板着脸色,说道“陈兄,我不会走的,你的事,就是我杜俞的事”
那俊美少年嘴角翘起,似有讥讽笑意。
不过当他转头望向那亭亭玉立的晏清,便眼神温柔起来。
陈平安抬起头,再次看着那块匾额,“绿水长流”。
字一般,寓意好,有嚼头。
陈平安笑道“渠主夫人,我用神仙钱买你的那桩旧事,如何当然,可以将苍筠湖湖君的事后迁怒,一并计算在内。”
杜俞眼皮子一颤。
来了来了。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位前辈捣鼓他那本神仙难测的生意经。
兴许是何露那句言语,起了大作用。
虽然藻溪渠主依旧神色不悦,却也不再恶语相向,挥手道“以后再说,今夜此地闭门谢客。”
杜俞默不作声。
陈平安想了想,“那我们明日再登门拜访。”
听到那个“们”字。
杜俞心如死灰。
陈平安手持行山杖,果真转身就走。
随驾城那边还有些时间,陈平安并不想闹出太大的声势。
不过陈平安还是有些奇怪。
湖底龙宫那边,苍筠湖湖君,宝峒仙境的老祖,为何至今还未运转掌观山河的神通,窥探此处
这两位,总不会神通高过那位披麻宗掌律祖师才对。
但是陈平安停下了脚步。
杜俞有些奇怪。
陈平安转头望去。
那藻溪渠主故作皱眉疑惑,问道“你还要如何真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陈平安笑了起来。
这位渠主夫人如果只是位修士,而非祠庙水神,恐怕她以心湖涟漪与自己说话,会被境界更高的何露、晏清察觉到蛛丝马迹。
方才她悄然说了一句话,笑语盈盈。
“你这杂种野修